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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杨纤月还不知道她轻松快乐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虽然新衣服黑乎乎的很难看,但是穿多一会杨纤月也就习惯了,姨母让自己正正经经跪下来给于三叔叔行拜师礼,杨纤月也乖乖照做,虽然杨纤月就没太明白,姨母到底要自己向于三叔叔学的拳脚到底是什么,他们大抵是有解释的,但谁有耐心听大人具体都说了什么呢,毕竟——

膏蟹是好吃的,烤鸭是好吃的,姨母做的鱼羹更是好吃的,即便杨纤月少了两颗牙,这些依旧是好吃的,杨纤月吃得开心,耳朵就忘了听。

“阿姐,我先回了”,于谚对玉楼春作了个揖,摸摸杨纤月的脑袋,“明日我就开始教小兔子,阿姐一早记得把她送到城西威远武馆,那是我跟几个兄弟合伙的产业,我两个侄儿也在那跟我习武,可以跟银兔儿作伴。”

玉楼春笑着说好,杨纤月乖乖跟于谚招手:“于三叔叔再见。”

于谚摇摇头轻轻揪一下她的耳朵:“小呆兔子该叫我什么?”

杨纤月舔了一下嘴巴才想起来:“噢,是师父,师父明天见。”

第二天一早,杨纤月就被玉楼春从被窝里薅出来,杨纤月哼哼唧唧地叫“姨母再睡一会儿”,姨母却坚持给她换上昨日试的黑色短打,杨纤月困得顾不上嫌衣服难看,坐在姨母怀里,她打瞌睡,姨母给她梳头,两边都不耽误。

“姨母,太紧了”,杨纤月打着瞌睡都觉得头皮疼,“头发在喊救命。”

姨母检查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居然没帮杨纤月松一松,“紧一点好,紧一点不容易散开。”

因着一脑袋的头发在呼救,杨纤月瞌睡都打不好,抬眼往铜镜一看,姨母给她扎了个很简单的,高高的,不好看的马尾。

杨纤月就很不满意:“姨母,银兔儿今天真难看,黑乎乎光秃秃的。”

平时她这么暗示,姨母一定会有所行动,她偷偷觑向玉楼春,等着听姨母改主意,结果姨母今天铁石心肠:“不难看,好看的,而且方便。”

阿巧端了水进来照顾杨纤月漱口洗脸,收拾完了,姨母牵着杨纤月到外厅,就见到薛夜来正在用早饭,一看到杨纤月笑得像只狐狸:

“银兔儿,居然能起来啊?好啦,以后你都不能赖床了,每天都要起得跟薛姨一样早了哦——”

她把“哦”拉得长长的,显而易见地幸灾乐祸,玉楼春一巴掌拍她后脑勺上,薛姨“啧”了一声,给杨纤月添了一碗粥。

这一打岔,杨纤月才发现今天自己确实起得早,平时自己醒来的时候薛姨早就出门了。

“银兔儿乖乖吃饭”,玉楼春拍完薛夜来,又变成温柔的好姨母,“今天可是大日子,银兔儿记不记得从今天开始要干什么?”

杨纤月当然是记得的,昨天她答应了姨母一百遍,要不然这么早拉她起床她早就闹了。她一拍桌子很有气势地宣布:

“银兔儿是大孩子啦!银兔儿要去上学!去跟于三叔叔,不对,去我师父那里上学。银兔儿会好好学哒!”

虽然杨纤月对师父的本事不大以为然,但是姨母分明铁了心要这么做,杨纤月觉得还是不要反抗的好。

吃完饭,姨母让独眼夏爷爷抱着杨纤月,送她去上学,杨纤月早就接受现实了,乖乖抱着夏爷爷的脖子窝进他怀里,跟姨母薛姨她们摆摆手说再见。

没想到杨纤月不闹脾气,夏爷爷这么大人了却有点闹脾气,他嘟嘟囔囔跟姨母说:“姑娘,就非得让小姑娘去跟于家小滑头学吗?姑娘要小姑娘学拳脚,咱老夏教不得吗?”

杨纤月听到他很小声补了一句:“咱老夏的武艺侯爷都夸好。”

这句话很小声,杨纤月不知道旁人有没有听到,不过姨母拍着夏爷爷的手臂安慰他:“夏叔,您擅骑射,教银兔儿不太对路,等她再大些,您再教她。”

夏爷爷蔫儿吧唧唉声叹气的,抱着杨纤月出门,路上还嘱咐杨纤月:“小姑娘,你学完回来,可要一五一十把于家小儿教你什么都给夏爷爷学一遍。”

杨纤月点点头,“但是为什么?夏爷爷也想跟我师父学本事吗?”

夏爷爷翻了一个浑浊的带着红血丝的很白的白眼,牙齿咬得咯咯响,过了一下才说:“夏爷爷是怕他本事不济乱教你,万一给你教错了怎么办”,他掏兜给杨纤月买了串糖葫芦,“别跟姑娘说我给你买零嘴。”

杨纤月又不是傻子,十分果断地答应了,吃得满嘴糖渍,夏爷爷见她吃得开心,又补了一句,“等我再劝劝姑娘,你要学拳脚,爷爷教你,保证给你教成女将军,于家小儿混江湖的纨绔子弟,他的本事能有什么好玩意儿。”

夏爷爷抱着杨纤月一路往城门走,人渐渐多起来,多是挑着担,赶着车,或是牵着驴闷头匆匆往城里赶的小生意人;又有许多人从城门方向往江边赶,有两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一阵风似的跑过去,踏起的尘土差点迷了杨纤月的眼睛;也有的人直接就在前往城门的大路边上支起了摊子叫卖,卖的多是各色吃食。初秋清晨的风带着凉意混着各色食物的香气,吹进人的鼻腔里,似乎连人都变得香喷喷甜滋滋的。

杨纤月看得起劲,精神也好了眼睛也亮了,也不在心里抱怨早起上学的事了,一路上叽叽喳喳跟夏爷爷聊天,等到城门的时候,杨纤月除了吃了冰糖葫芦,手里还多了用油纸包着的一个刚出锅的撒了芝麻的炊饼、一个冒热气褶子均匀柔软的肉包子和俩青皮脆鸭梨,夏爷爷说:

“学拳脚顶容易饿,你饿了就敞开吃,别吃于家小子的东西,他家的饭吃了闹肚子。”

杨纤月得了便宜,完全不维护于谚,每句话都脆生生地答应了,也不问为什么,还每句话都重复了一遍表忠心,夏爷爷看她的眼神很欣慰,把身上最后几个铜板掏出来塞进杨纤月的荷包里:

“学拳脚辛苦,你要不够吃就再买些,你小小人儿长身体呢。”

杨纤月觉得早起上学真幸福,她明天一定不跟姨母哼唧磨蹭。

夏爷爷一路把她送到城西威远武馆的后院,迎面陪着于谚一起出来的,是杨纤月见过一次的,于谚的侄子于朝。

“银兔儿,你来啦,把手给哥哥”,于朝身穿白色粗布劲装,人还是跟杨纤月记忆中一样温和友好,一见面就对杨纤月笑着扬扬眉毛,杨纤月就高高兴兴把手伸给他,“小叔叔说你拜了他为师,那以后你是我的小师妹了。”

小小的院子里布置很简单,中间一片平坦的空地,左边的木架子上摆着各色刀剑,右边是一排木头桩子,桩子上单腿立着个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的蓝衣少年,杨纤月一眼就认出他来:

“于朝哥哥,那是,那是你那个天生长得很凶的表哥,叫……叫叶礼,对不对?”

“银兔儿记人的本事这么大的”,于朝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给杨纤月做了个鬼脸,把杨纤月逗笑了,“表哥习武很认真的,银兔儿不要打扰他,不然他要生气,有什么事问我就好。”

然后他俯下身子,平视着杨纤月的眼睛,认真地叮嘱:“银兔儿要记住哦,你是我们的小师妹,以后要叫我师兄的,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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