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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新修】


薛夜来觉着,老天让姓朱的这种人活着,就是为了膈应她的。猪狗一样的人,有几个钱就想糟蹋人,隔三差五有事没事地来寻乐子,喝不到两杯就要醉酒闹一回。

这獐头鼠目的东西对着她连连作揖,“薛娘子,你看看,爷也不是有心……小可也不知道,你看看,三公子于大人两位那里,您给描补描补说句好话?”

“哎哟公子抬举妾呐”,薛夜来要很努力才能忍住笑捏好嗓子跟他演,“公子爷您说笑话,妾是哪个台面上的人,也配在于大人于三公子跟前开口?眼下还得求公子明日为妾做个见证,不是我们待月楼有意误三公子的事扫三公子的兴,实在是鬓云这丫头不懂事开罪了公子。”

姓朱的脸白得像个死人,薛夜来演上了头,才不管他是不是马上就要吓死了呢:“诸位公子,妾身流落风尘,平日全靠诸位抬举才混得两口饭吃。若于大人和三公子怪罪下来,妾等怎能有容身之处,还请各位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明日为妾做个证人……”

她演技一向可以,十年前正当红时靠抹眼泪也是抹得不少人倾家荡产,现在拿扇子侧头咬唇福身行礼一整套做下来,已经有很多人为她仗义执言了。

“小可是个粗人,不知底细,该打,该打,薛娘子,这二十两纹银给姑娘瞧伤买药”,姓朱的轻轻打了自己两嘴巴,他虽浑也算个富家公子哥,砸钱换平安的规矩还是懂的,“这二十两给娘子裁件新衣裳……娘子见多识广,聪明过人,那,那是人见人夸,您给想想法子,想想法子,大家和气,啊,大家和气。”

薛夜来见好就收,拿了姓朱的额外掏的四十两银子,看着他跟鬓云道了歉,连连作揖千恩万谢,连滚带爬地走了。钱财令人心情舒畅,她谢了刚才出言相助的宾客,各桌招呼了几句,喝了两杯酒,摇着扇子正想上楼,不妨一个粗布衣戴斗笠的男子拦住她:

“薛娘子,鄙人是玉楼春玉大娘子的,妹夫,有要事求见。”

呦呵,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走了人渣,又来个骗子?

薛夜来不想闹出太大动静,冷冷打量他一眼:“郎君怕是记错了,我家姊姊就没个姊妹,哪来的妹夫。”

那男子声音压得低得不得了:“鄙姓杨,名温,真是玉大娘子的妹夫,带了她外甥女来见她,求薛娘子行个方便。”

姓杨!名温!

薛夜来差点跳起来,抬脚就往楼上走,“你先随我来。”杨温这个名字她太熟了,玉姊姊每夜入睡前都要翻来覆去咒上几个来回的。

她引杨温到楼上房里坐定,叫人倒茶上菜,杨温却像是急得很:“娘子不必麻烦。鄙人的事实在是十分紧要,真的必得见玉姊姊一面,不知玉姊姊可在浔阳城?我今日能见着她吗?”

“郎君不必这样客气,我姓薛,坊间都称我薛夜来”,薛夜来正襟危坐敛了笑,有意拿出待月楼大总管的气势斜眼看他,“夜来失礼,且有两句话要问郎君——郎君自称是玉姊姊的妹夫,不知尊夫人姓甚名谁?与尊夫人又是何时成婚?郎君与我家姊姊,几时见过?另则,郎君可有信物?”

她问完才想起,如果这人真是杨温,好歹也是个科考出身的官老爷,自己拿拷问楼里犯错花娘的派头对待他,回头他恼了怕不会给自己好果子吃,不过杨温倒是很诚恳:

“娘子不愧是玉姊姊看上的人。杨某十三年前在东都宁安坊,结识了玉姊姊和她妹子芸娘,还是玉姊姊择了十月初七的好日子亲自主的婚。如今杨某有要事,来此求见玉姊姊一面。”

哎呦喂,真是那位“负心人中最蠢的,蠢人中最负心的”奇男子登门了诶,玉姊姊等下要是直接拿刀砍人自己得躲远一点。薛夜来还要强装镇静:“玉姊姊如今轻易不见外人,郎君总要说明白来做什么,我好跟姊姊回话。”

杨温看她口气强硬分明没得商量,稍作踌躇就拿出一枚平安扣:“是十万火急的大事,我不好多说,还烦娘子拿着这个跟玉姊姊说,我带着她外甥女来寻她,还请她看着孩子千万见我一见。”

怠慢杨温无所谓,怠慢玉姊姊的外甥女,玉姊姊能把她油炸了给那孩子当零嘴吃。薛夜来拿了平安扣,出了房门就龇牙咧嘴往后面跑,匆匆抓住江三娘让她代班:“我有事去见大娘子,你替我照看前面些,让鬓云去歇着这两天不许出来……”

江三娘刚弹完琵琶大约想回去睡午觉,在她身后骂骂咧咧,薛夜来也顾不上,从后院的侧门出来拐进巷子里,拍开玉楼春的院门就原形毕露,吹着口哨一蹦三跳进屋去:

“姊姊!今日有好事情呢,咱们家好像来了亲戚了……我怎么胡说啦,是你妹夫来了!要不要我帮你磨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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