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鸢听闻此事后心中并无畅快欢喜,虽然这件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可结局又是何等讽刺。
雪梅和她一样都是不被家中喜爱之人,若今日唯有牺牲她才能保全顾宝瑜,她的家人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做一样的选择。
雪梅和前世的她一样,都错在了不被爱还妄求爱。
只她从未想过加害任何人,可雪梅却屡次三番想要对她不利。
如此,她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
看着围绕在她脚边玩耍的小黑,顾青鸢弯腰将它抱起,“小黑,我是不是很坏啊?”
即便是为了自保,可她终究还是做了害人之事。
小黑懵懂的歪着头,眨着黑豆似的眼睛舔着顾青鸢的脸。
柔软的小舌头舔得顾青鸢发痒,“好啦好啦,不要闹了。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小黑依旧满脸蠢萌,顾青鸢却释怀的将它环在怀里。
自她重生回来的那日起,便注定她只能在干净和活着中选择一样,既是如此又何必再纠结自扰。
日子总归要向前看的。
……
这日顾青鸢正在做事,小丫鬟跑来告诉她说是有人在二门等她。
顾青鸢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她在京城既无亲人也无甚朋友。
结果方行至二门处便见宋知安立在门口等她,日光浅淡树影横斜,清浅的树影如同在他湖蓝的长衫上描绘了水墨,衬得他芝兰玉树。
“青鸢妹妹。”宋知安一看见她便高兴的跑了过来,一如当年那个眉目清澈的少年。
可顾青鸢却向后挪了挪脚步,淡声道:“宋大人。”
宋知安见她有意疏离只得强压下欲上前的脚步,眼中满是怜惜,“青鸢妹妹,你……还好吗?”
“诚如大人所见,一切安好。”顾青鸢对现状还是较为满意的,甚至比她以前在府里做小姐还要自在些。
可宋知安却觉得顾青鸢是在安慰她,从世家小姐落魄为奴,不知她受了多少辛苦。
“顾家出事时我未在京城,待我回来知晓后便立刻去寻找你的踪迹。我听说你和姐妹们一同被卖到了南方,便一路南下追逐,却始终未寻到你。”宋知安怕顾青鸢怨怒他,连忙开口解释。
他真的努力了,只是终究能力有限。
所以他才会选择入大理寺,这样便可以查阅所有人的籍贯。
“我和姐妹们本是被卖到了江南,但中途遇到了一北上的人牙子,他将我和阿姐一并买走了。”
“原是这般。”宋知安怨自己痴笨,竟然一直未翻找京城的奴籍。
“青鸢妹妹,对不起,多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顾青鸢淡然笑笑,“你别这般说,顾家乃触犯了天颜,又岂是旁人可救的。再者说二夫人待我极好,我在这里并不觉得辛苦。”
“可你在这终究还是奴婢啊,我带你离开这好不好?”宋知安目光灼灼的望着顾青鸢。
他以前只是有些同情这个小妹妹,可待年岁渐长他发现自己对她并非纯粹的兄妹之情。
青梅竹马,他早已倾心。
顾青鸢被宋知安眼中的灼热烫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收敛心神,正色道:“我是二夫人的婢女,一仆不事二主。”
宋知安忙道:“你要是不想跟我回宋府,我可以帮你寻个院落,再为你找几个仆人,你尽管安心待着便是”
顾青鸢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冷声道:“宋大人慎言,青鸢只是奴籍,不论到何处仍旧如此,并非离开侯府便是自由之人。”
更何论她到时候衣食住行都只能依靠宋知安,任谁去看她都像是个养在外面的外室。
“这话我只当没听过,知安哥哥若还念旧情,切莫再对旁人提及此事了!”她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哪怕对方是曾给予过她温暖的邻家哥哥。
宋知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得脸色羞红,“青鸢妹妹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轻慢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让你过得轻松一些!”
“我相信。”顾青鸢轻轻弯唇,望着宋知安道:“知安哥哥若真想帮我便好好在大理寺做事,若哪日有机会重审顾府一案,或许可助还我一家清白。”
她知宋知安并非曹玉那种见色起意之人,可就算他们两人光明磊落,这种授人以柄的事她也不会做。
顾青鸢说完屈膝行了一礼,“青鸢告辞,宋大人无事也请不要再来寻我了。”
她相信宋知安在这一刻是真心为她好,可人心易变世事无常,他今日的满腔热血焉知不会在哪一日被现实所熄灭,届时她便会从责任变成累赘。
而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着顾青鸢决绝倔强的背影,宋知安不禁红了眼眶,更是在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知道青鸢妹妹是不想拖累他,若他能有靖安王爷那样的本事,又岂会连一个人都护不了。
宋知安失魂落魄的离开,就连与他擦身而过的姚韵儿都未曾发觉。
姚韵儿好奇的打量着宋知安,询问侯府的小厮道:“那位公子也是咱们侯府的吗?”
小厮忙道:“回小姐的话,那位是大理寺丞宋知安宋大人。”
姚韵儿点点头,一直望着宋知安的背影直到不见。
宋知安……
模样生得不错,就是可惜官职低了些,与表姐夫差的太多了。
姚韵儿回到客院时,便见客院桌上放着新送来的物件。
“姚小姐,这是青鸢姑娘方才给您送来的。”
桌上的物件都是极为珍贵的,有用来照明的夜明珠贝母灯,有一整套的琉璃瓷盏,甚至还有上好的白玉枕。
“二夫人真是有心了,竟给我准备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姚韵儿面露惊喜,对每一样都喜欢的紧,浑像一个天真童趣的小孩子。
待侯府的丫鬟退下,她脸上的笑意才淡去。
她的贴身婢女小菊眼巴巴的看着,满是艳羡的道:“真不愧是侯府,随手拿出的物件竟都这般昂贵。”
姚家日渐没落,府里的好东西都变卖的差不多了。
“好在二夫人和表姑娘都疼小姐,小姐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了。”
“傻瓜,你真当如此呢!”姚韵儿随手把玩着桌上的东西,眼里却并无欣喜。
小菊不解的问道:“小姐,难道这些不是好东西吗?”
姚韵儿冷笑道:“好东西是不假,可你没看见这些都是摆件吗?待咱们离开侯府,哪样东西是可以带走的?”
那二夫人若真有心疼她,便该多给她准备一些绫罗绸缎珠翠首饰,而不是拿这些物件来糊弄她!
小菊倒是没想到这些,咂咂嘴道:“但表姑娘对小姐您还是不错的,前些日子刚带着您去裁剪了新衣又买了首饰。”
“那是她应该做的!”姚韵儿对镜比量着两支新买的发簪,语气凉薄,“若不是靠着姚家,姑母能嫁到柳家去?当初姑母风光大嫁带了多少嫁妆走,如今姚家败了,她们就该帮衬咱们,这是她欠我的!”
可惜她生不逢时,未赶上姚家鼎盛之时,如今竟连婚事都成了问题。
此番她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寻门好亲事,总归不能比柳如芸差了去!
次日,姚韵儿随着柳如芸逛园子时正遇见采摘花瓣的顾青鸢。
柳如芸笑着道:“你给韵儿准备的东西我都看见了,可见你费心了。”
此番姚韵儿摆明要长住,衣食住行自由二房一并承担,杨氏已给过见面礼,柳如芸还总自行贴补。
而送去那些昂贵物件既能表示对她的看重,也不会额外再花费银钱。
顾青鸢虽是庶女但好歹在后宅长大,这些面上文章岂会不懂,这也是杨氏让她负责此事的原因。
“二夫人说姚小姐难得来一趟,自要好生招待。”
柳如芸很感动,觉得杨氏处处为她着想。
姚韵儿听了却很是不快,觉得顾青鸢狗仗人势,故意怠慢她。
她眼珠一转,拉着柳如芸的手,笑着道:“表姐,我方才还有事没与你说完呢!就说那张家少奶奶心地良善,收留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小丫头,可结果这丫鬟仗着美色爬了张少爷的床,还害死了她唯一的嫡子,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怜呢?”
她先挑拨了两人的关系,再慢慢借表姐的手对付顾青鸢这个贱皮子!
顾青鸢眉头轻挑了下,移眸望过去。
便见姚韵儿仍旧一脸单纯,毫无心机的样子,那双小鹿般的眼里却分明闪动着精明的光。
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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