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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部署


第二日宣旨太监来到云记成衣铺,皇帝允许她不进宫就在此处着手边疆将士的冬衣设计一事,暮云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

她对这个结果还来得及震惊之余,更震惊的来了。绯闻在京中扑天传来,二皇子李愔昨夜因醉酒失手杀死了一个小黄门,皇帝震怒幽禁了李愔,令其在内宫闭门思过。

钱丞相因其子钱雍一事被降职为御史中丞,钱雍的尸首虽被盗出草草殓了,刺杀一事最后也没有成为铁证。皇帝念及钱相一族于大綦有恩,最后又因钱皇后和朝中众臣的求情,令钱丞相徒刑三月。一时间,朝中依附钱丞相的官员纷纷倒戈,已成两派之势。

胡人可汗因刺杀中原皇帝一事拒不承认,边疆战事一触即发。

大皇子李昂称病推绝各个官员的上门拜访,他为诸皇子之首,皇帝虽还未正式立太子,早年便封了大皇子为亲王如今已在外开封建府,各个官员虽人人自危,但最后也吃了闭门羹自讨了个没趣。

钱皇后自此之后忧心忡忡,她卖通了内宫幽禁李愔的宫人和李昂一起来见这个二儿子,不过短短几日未见,李愔就瘦了许多,原本狭长的脸变得尖尖的显得很颓废。

钱皇后一副恨铁不成钢,啐道:“我早劝你莫要贪杯误事,你这个不成器的总是不听,如今惹出祸来。你身边的那个梁侧妃也不规劝你,如果不是看在她的父亲曾经帮过你舅舅,母后如何能容她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李愔本就觉得事情蹊跷奈何皇帝根本不听自己辩解,杀死黄门的明明就是那个司衣的同党如今倒嫁祸到了自己头上,这时又挨了他母后的批心中顿时不忿起来。

“母后也相信这是儿臣所为?都是那个沈司衣勾结刺客做的,父皇居然也信了?待我出去后,定将那女人撕碎了不可。”

李昂对这个弟弟感情不深,母后比起自己更喜欢他这个二弟,皇帝迟迟未立太子,最有可能当太子的就是自己了,能少一个对手总比多一个对手强,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面子功夫得做足。

李昂一笑安慰钱皇后道:“母后莫急,二弟也不过只是禁足幽闭,假以时日等父皇气消了就能放出来,这也怪二弟自己不争气,平日里荒唐事就没少做,我看他必是见那司衣美貌调戏不成,那司衣虽无足轻重,但到底是父皇看上的人。二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染指于她,父皇能不生气嘛。”

李愔咬牙怒目看着李昂,见他幸灾乐祸地模样顿时心头火气更甚,同胞的亲兄弟心里有多少个计谋如何不清楚。他冷笑道:“皇兄,你少得意,就算父皇发落了我,这太子之位也不一定就是你的了,少在这里给我装苦口婆心,你我都是嫡子,那几个庶出的皇子不提,崔贵人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未可知,若是皇子你的对手多着呢。”

“够了!你们都是我的儿子,竟这般的不顾手足之情是要气死我么?昂儿,我问你,依附你舅舅的官员上门让你求情出主意,你一概退却,你倒好一个置身事外推手不管了?”钱皇后气极,苦心孤诣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让她省心的。

“母后糊涂,儿臣如今若是出面帮舅舅说话父皇只怕更会迁怒于舅舅,也会迁怒到母后,钱雍就是个蠢货,舅舅如果再看不清时势那钱家才是真的完了。”李昂面不改色道。

钱皇后颓靡地坐在一旁,皇帝如今是越来越不待见自己了,她扶着额头悠悠睁开眼,问道:“那个司衣到底是什么人?且召了她进宫来,母后可要会会她。”

美丽的东西初看时让人以为无害,可看多了就让人厌烦,钱皇后回忆起记忆中赵淑妃的面孔,她曾几何时也跪在地上求她放过她的儿子。

“她和张国公世子走得近,但看着也不想是宠姬。”李昂抿唇回道。

“管她是不是宠姬,这件事张培雲那小子也脱不了干系,刺客一事说不定就是他派来的。”李愔翻个白眼,一想起张培雲那副看不起人的面孔他就想杀了他。

那副看不起人的嘴脸和当年的赵淑妃的儿子一样,李愔想了想,昨晚那个刺客总有种熟悉之感。

钱皇后神色一凌,瞥向李愔道:“你别整日吊儿郎当跟那些术士来往,你的宫里也该添个正妃了,正好也可以管管你。我像陛下请旨,替你选个皇妃。”

李愔不语,他对故去的那个正妃也没啥感情,横竖娶谁都一样,他谄道:“母后要为儿臣选妃自然是好,那个司衣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也向父皇说说将她给了儿臣,后宫也可以少个威胁。”

钱皇后一笑,道:“若能如此就更好了。”

夜色朦胧,梁侧妃坐在兰亭水榭的石凳上倒腾着鱼食,秋荷在霜降过后才会凋谢,有一只锦鲤不只为何跳到了荷叶上正在扑腾,一下子溅起了水花。她凑近看了看,吩咐宫女去救。忽见荷叶上有个阴影,她一怔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宫女面面相觑,应了声是,起身退下。

“殿下既然已经来了,如何躲在暗处?是要吓我不成?”梁侧妃重新坐回那个石凳上,摇晃着手上的团扇娇声道。

裴衍摘下纬帽,露出了脸冷笑道:“你的殿下如今被幽禁了,你还有兴致喂鱼赏莲?”

梁侧妃听着他的调侃,仍是笑意盈盈道:“六殿下,这都拜你的女人所赐呀,皇后娘娘已经盯上了她,搅乱了一池春水的人是她可不是我。”

裴衍掌风从耳边一扫,盛着鱼食的瓷罐飞向了塘中在空中裂成两瓣,鱼食“哗”的一声落入塘中,原本在睡觉的鱼儿顿时欢腾了起来,争先恐后地争食。

“这么说,你连你妹妹的死活也是不顾了?”裴衍侧目。

梁侧妃一惊,原本还在轻扇的团扇停在了半空,她起身跪在地上道:“六殿下息怒,妾身的罪责自己承担就是,莫要迁怒于我的妹妹。”

裴衍冷哼:“若非是我相助,你那妹妹如今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你的“义父”如此无用,连这种小事都办不好。白费了我多少心思?”

梁侧妃原名梁萍,归德中郎将梁谌之女,梁谌原是赵淑妃的父亲英武将军赵国棠的部将,赵淑妃一族被抄家后受到牵连,梁谌被抄斩后,她的两个女儿梁萍和小女儿梁馨沦为官妓,姐妹俩在小时候就失散了。

“我义父虽是钱丞相一党的人没错,但是钱丞相也并未看重他。他个性耿直又不愿意说好话钱丞相到底还是对他留着心眼的,早年我一家蒙六殿下您相救才得以保命,母亲亦是能安度晚年,妾身虽无勇气,但也想为父亲报仇,还请殿下再做谋划,下次定能成事。”梁侧妃垂泪道。

裴衍脸色仍是冷冽,道:“明日起你去钱后宫里多走动些,她进宫后少不得钱皇后又要打什么她什么主意,有什么事即刻回我。”

梁侧妃一顿,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道:“那我妹妹……”

“她无事,几个月前小产了,哼,但总比之前朝不保夕迎香弄臭的要强些。”裴衍打断了她的话。

“殿下之前承诺过的事情还作数吗?”梁侧妃走至裴衍身前,蹴着头问他。

裴衍冷笑:“这就要看你自己的手段了,后宫女人争宠的伎俩我如何晓得?你想当李愔的正妃自可争去,说来也是可笑,你的一家惨状都拜钱后所赐,你居然还能和她的儿子举案齐眉?”

话音刚落,裴衍狠狠抓向梁侧妃的下颌,嘲笑道:“这算不算是以身饲狼?”

裴衍习武的手劲儿虽收了力度,梁侧妃还是能听到自己下巴骨头的清脆声,曾几何时,自己曾经仰慕如明月的人如今长成了一个让人惧怕的存在。

“殿下说错了,只有妻子才能和夫君举案齐眉,我一个侧妃还未能够。而且他算什么狼,顶多就是条小狗。”梁侧妃被松开了下巴,她摩挲着疼痛的部位轻轻揉捏着,试图缓解疼痛。

“当年我求殿下助我成为二殿下女人,殿下还记得么?您骂我说,我亡父要是知道了定会死不瞑目,我曾喜欢过殿下您,可惜您看不上我,如今一切都是我自己求来的,既做不成你的皇妃,做他的皇妃也是一样的。”梁侧妃忆起往事,眼泪不住地滴落至脸颊,濡湿了衣领。

她从小便看出了六皇子李琰是众皇子中的翘楚,不仅仅因为他在众皇子中长得是最好看的一个更是因为他天资极高选胜众皇子,学什么都能一点即透,父亲曾言六殿下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那一个,当年父亲问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她说了最想要的就是想当皇后,当年父亲听了只是笑。

然而这个愿望还未来得及实现,就连同一切都化作了泡沫。

“愚蠢。”裴衍冷冷扔下一句话,消失在了夜空中。

梁侧妃捂着胸口暗暗喘气,她收起了颓色又恢复之前娇媚的模样。

六殿下曾言她最会演戏,这话不假。

她想要的东西即便再难也要得到,她和六殿下都是同一种人。

“姐姐,怎坐在了风口里?可仔细受凉。”肖侧妃出来乘凉,见梁侧妃呆呆地看着塘中的鱼,周围并无侍婢。

“姐姐,怎么哭了?”肖侧妃比梁侧妃少两岁,本身家人为了攀附李愔身为皇后之子的尊贵才送给李愔了,她年纪轻又木讷,李愔对她总是淡淡的。

梁侧妃用帕子掩了掩下巴,道:“妹妹怎么也出来了?”

“虽入了秋,我那屋里也还是闷热,到底不比在外边凉爽。姐姐可是在担心殿下?”肖侧妃挨着梁侧妃坐下,见她衣领处有些濡湿,也不知道在这哭了多久?

梁侧妃顺着杆一下,道:“可不是嘛,殿下被陛下关了起来连我等也不能相见,妹妹,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去求求皇后,兴许能让我们和殿下见上一面?”

肖侧妃不想去,她本就不得李愔喜欢平常见了他都是能躲就躲,听梁侧妃如此说了,自己不去反倒会落了他人口实。

“就依姐姐所言,姐姐也该换件衣裳,仔细着凉就不好了。”肖侧妃笑道。

梁侧妃点了点头,一起和她入了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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