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当然不适合打情骂俏,两人适可而止,并没有过多亲昵的举动。李慧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淡淡的说道:“坐吧。”
林海走过去坐下,想了想,试探着问:“徐广涛啥时候上任的呀?”
“昨天。”李慧淡淡的道,说完,斜了他一眼道:“打听这些干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他讪讪的笑了下:“倒是没啥关系,但我和他的性格不一样,这不也是担心您不适应吗!”
“我非常适应。”李慧笑着说道:“你们俩确实有很大差别,事实上,广涛更适合当秘书,他的心思缜密,做事周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话,不会跟头毛驴似的,动不动就尥蹶子,惹我生气。”
林海挠了挠头:“这话说的,好像我是头毛驴似的。”
“你的屁股后面就是少了条尾巴,否则,比毛驴还毛驴!”李慧哼了声道。
林海眼珠转了转,把李慧的家门钥匙掏了出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您有新秘书了,用着也挺顺手的,要不,这钥匙给徐广涛吧,毕竟......”
话还没等说完,李慧抄起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朝他的脸上砸了过来,笑着说道:“你个臭小子,这跟新秘书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欠收拾了呀!”
林海嘿嘿笑着将文件接过,无意中扫了眼,见上面写着《关于东辽城市发展银行增资扩股的批复》,他一时好奇,正想仔细看一看,却听李慧说道:“不许看,拿过来。”
他乖乖的将文件递过去,李慧伸手接过,直接放进了抽屉里,白了他一眼道:“官当得不大,好奇心可不小,一点规矩都不懂,这是你该看的嘛!”
“没这么夸张吧,市发改委的批复而已,又不是涉密文件,再说,我也没想看啊,是你硬摔过来的。”
“谁告诉你不涉密?亏你在机关工作这么久,还当过我的秘书,批复里的很多关键数据都是涉密的,告诉你啊,别出去到处乱说,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李慧说道。
确实如此,发改委的批复中,确实会涉及到一些保密数据,当然,密级一般不高。
按照保密规定,保密文件分为绝密、机密、秘密三个等级,在政府机关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只有绝密和机密文件才有严格的知情范围,而像是秘密这种级别的,只是对外而言,在内部,并没人太当回事。可以接触到的人很多。
说得夸张点,摆在李慧案头的文件,至少有一半是属于秘密级别的,当秘书时,林海也没少接触,从没见李慧说什么,为啥这次如此认真呢?
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也并没多想,冷不丁抬头,却发现李慧的目光还落在他手中的钥匙上,于是连忙将钥匙重新收好,李慧见状,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说说吧,这几天都忙些什么了?”
林海听罢,连忙坐好,将近期的工作详细汇报了遍,李慧得知罢课罢市的情况已经解决,自然很高兴,连连表扬。
他又趁机提出,近期打算召开一次居民代表大会,想请李慧和胡青云出席。毕竟,一二把手现场倾听群众代表的声音,很多事情可以当场拍板,效果自然更好一些。
李慧听罢,低着头略微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还得跟青云书记商量下,等商量好了,再通知你吧。”
“好!不过,您最好尽快,我想趁热打铁。”
李慧嗯了声,皱着眉头问道:“你刚刚说,目前居民与政府的主要分歧在于赔偿,我觉得不是很准确吧,在我看来,这只是个借口,这个口子不能轻易开,一旦开了,后患无穷。”
“可是,垃圾焚烧发电对环境确实会造成一些损坏呀,这是无法避免的,盘峪口镇是以经济作物种植为主的乡镇,垃圾发电厂建成之后,对水果的销售肯定是会有影响的,这是客观存在的,无法回避。”林海说道。
李慧却冷冷的道:“面对什么,回避什么,是取决于政府的,不能被老百姓的意见所左右,你这个思路就问题!政策的制定和实施,要考虑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至于牺牲了某些人的利益嘛,肯定会有的,总不能因为怕牺牲,就什么都不做了吧?要是这样的话,那么多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又作何解释呢?”
“您这属于偷换概念嘛!”林海正色着道:“革命先烈面对的是剥削阶级和反动政府,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民族独立和自由,是发自内心,无怨无悔的,可我们现在面对的是老百姓啊,而且,您所说的牺牲,不是牺牲自己,是牺牲别人,而且牺牲的还是法律赋予他们的合法权益,这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呀!”
李慧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林海同志,我以前就说过,你是去解决问题,不是制造新问题的,更不是来跟我辩论的,我怎么决定,不需要你来教,你要做的,是执行命令,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林海深吸了口气:“正是因为我很认真的做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所以才发现了问题啊,我查阅过很多资料,全国各地的经验已经证明了,赔偿问题是垃圾焚烧发电厂建设中不可回避的重要环节,您以前曾经说过,政府应该惠民,而不是与民争利,可到了这件事上,为啥就不肯拿出点钱来呢?杨天水的调研报告中提出的四个原则,其中就包括......”
李慧直接打断了他:“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个杨天水,他是个只会提出问题,不会解决问题的伪专家,到处哇啦哇啦的,真要把国家交给他,不出三天准乱套,典型的空谈误国。”
林海一时无语,只是怔怔的坐着。
李慧见状,口气略微缓和些,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想尽快解决问题,树立自己的威信,心情可以理解,但不能总想着走捷径。如果可以掏钱解决,我早就解决了,何必等到今天?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东辽的财政状况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国家允许地方政府破产的话,东辽已经破产好几次了!实话告诉你吧,东辽的钱包,比你的脸都干净!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若干年后,李慧关于城市破产的这句话,在临省的一个地级市成为了现实,当然,官方给出的说法是比较含蓄的,我们不叫破产,叫财政重组。
林海轻轻叹了口气,低着头,思忖良久,最后苦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非要建这个焚烧发电厂呢?本来就没钱,何必劳民伤财,搞这个中看不中用的面子工程?”
这句话把李慧惹恼了,她猛的拍了下桌子,喝道:“面子工程?这又是杨天水给你灌输的吧?我看以后你别当副区长了,去政协追随他吧!告诉你,这不是面子工程,是民生工程,是为了东辽三百万人民群众的福祉。算了,啥也别说了,我就问一句,还能不能干?能干,就马上回去想办法,不能干,现在就可以滚蛋,我找个能干的人来!”
林海见李慧有些急了,也不敢再犟下去,只好笑着道:“行,行,您老人家消消气,我再想办法,这总可以了吧?”
李慧的脸色这才渐渐缓和了下来,瞪了他一眼,嘟囔道:“你个瘪犊子,换成别人,我早就......”
话刚说到这里,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几下,李慧连忙收住话茬,说道:“进来。”
徐广涛推开门,轻声说道:“李市长,陈先生到了。”
“快请。”李慧说着,连忙起身迎接,林海也站了起来。
陈思远从门外走了进来,和往常一样,西装笔挺,器宇轩昂。一眼见林海也在,故意笑着说道:“李市长,这位年轻人,难道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史上最年轻的区长吗?”
李慧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是的,不过刚刚差点成为史上任期最短的区长。”
陈思远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李慧笑着看指了指林海:“你自己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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