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睁开眼睛,看向赵武。
被强行唤醒的他有点小脾气,揉着眉心不耐烦地说,“什么事儿?若没有重要的事,我就打死你。”
赵武抬起头红着眼眶望着他,瓮声瓮气地说,“如果世子爷听完这个糟糕消息还能有力气打我的话,那我还要谢天谢地呢。”
赵桓禹正想问赵武说什么屁话,忽然看到了赵武通红的眼眶。
他强打起精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赵武握紧他的手,哽咽道,“世子你先答应我,在我告诉你这件事之前,你跟我一起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你一定要撑住啊!”
赵桓禹额角青筋直跳,“搞这些虚的,有什么屁话,赶紧说!”
赵武一脸的不忍,颤巍巍道,“小公爷……小公爷和沈大小姐要成亲了。”
赵桓禹愣住。
他手指攥紧被子。
谁要成亲了?
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他听错了吧……
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幻听了,他怀疑是自己睡迷糊了不清醒,他眼睛直勾勾盯着赵武,“你,再说一遍。”
赵武没忍住掉了泪,哭泣道,“世子爷你要挺住啊,秦小公爷跟沈大小姐要成亲了,他们俩要成亲了!”
赵桓禹撑着床缓缓直起身,他死死盯着赵武,“你,再说一遍。”
赵武看着世子爷死活不相信这件事的执拗模样,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世子,你接受现实吧,沈大小姐要嫁人了!”
“……”
赵桓禹恍惚回神。
原来,他没有听错啊……
仲渊和沈锦书,真的要成亲了?
这一瞬间,他胸腔里好像有人拿着千斤巨锤狠狠锤了他心口两下,疼得他想哭。
他咬紧牙关克制着心底逆流的疼痛,问赵武,“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赵武说,“我今天闲着没事儿,跟崔小六一块儿去菜市场买东西,遇到了沈家的厨子,那厨子买了三个大猪脚,又买了莲藕,芋头,还有石榴……这都是男方下聘礼以后女方回礼的东西……崔小六问厨子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厨子还说家里有喜事儿,还说等事情确定以后,沈大人会办宴席邀请我们王府……”
赵武抹了一把眼泪,又说,“我意识到不对劲,就尾随厨子去了沈家。我看到厨子刚回沈家不久,沈家的管家就带着奴仆挑着担子出门了,我一路尾随,看到他们喜气洋洋的径直去了国公府……沈管家手里还捏着红色的帖子,我猜想,那应该是沈大小姐的庚帖。”
赵武泪蒙蒙地望着赵桓禹,“世子爷,国公府和沈家已经在交换庚帖了,沈家已经在给国公府送回礼了,沈家每一个奴仆都喜气洋洋笑容满面,恐怕……沈大小姐和小公爷真的好事将近了。”
赵桓禹一双漆黑眼睛直勾勾望着赵武,下一刻,他艰难撑起的身子忽然重重跌在床上。
他手指攥着褥子,双目发直。
怎么会这样?
沈锦书前几日才说要招赘,怎么忽然间两人就要成亲了?
怎么会,这么快呢?
快得让人毫无准备。
虽然他知道他没有机会了,虽然那天他是真心鼓励仲渊去做沈锦书的上门女婿的,虽然他很想很想祝福这两个人,可是当这件事真的在他眼前发生了,他才发现,他没那么洒脱,他没办法轻易祝福他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
他以前想,仲渊和沈锦书成亲那天,他一定要体体面面笑眯眯地出席,祝福那两个人,可现在,他觉得他做不到了。
他要是站在那里亲眼看着锦书嫁人,他会掉眼泪的,他根本笑不出来,他根本无法维持一丁点体面。
因为现在只是刚听到锦书要嫁人,他就已经控制不住想掉眼泪了。
他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赵武看着眼眶泛红的世子爷,瓮声瓮气地说,“世子你要是难受,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赵桓禹恍恍惚惚望着赵武。
哭出来?
那多难看啊,他已经如此可笑了,还要让自己变成更大的笑话吗?
他试图微笑,他说,“我哭什么,他们俩成亲很好啊,其实,仲渊和锦书很般配……”
话音未落,他忽然气血上涌,喉头传来腥甜。
他对面,赵武惊恐地指着他,“世子!世子你……”
他恍惚低头,忽然看到一丝丝鲜血从唇角滴落在床榻上。
一滴……
一滴……
越滴越快,很快汇成了刺目的一大团。
看着鲜血,他这才意识到心口的疼痛。
他还来不及伸手按住心口,就忽然失去意识,昏死过去。
直到昏死,他手指还用力攥着褥子,好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世子爷!”
赵武傻眼了。
他让世子哭,没让世子吐血啊!
“世子爷你可别吓我啊!你别吓我!我知道你会很受打击,但你变成这样还是有点吓人了啊!多大的事啊,你干啥要吐血呢!”
赵武鬼哭狼嚎一阵,慌忙站起身冲出房间,莽莽撞撞在院子里大声瞎吼——
“来人啊!”
“世子爷吐血昏迷了!”
“快去禀告王爷王妃,世子病危了!”
“世子吐血昏迷病危了!”
赵武这几嗓子一喊,院子外面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所有奴仆都慌了。
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他们王府就这么一个后人,要是世子爷真的病危了,那王府可就绝后了啊!
奴仆们去请大夫的请大夫,去禀告王妃的禀告王妃。
正院。
雍王爷一大早上朝去了,雍王妃正一个人在吃早饭。
突然看到奴仆六神无主地跑来跟她禀告世子吐血病危了,她震惊扭头,手里的碗瞬间砸落在地。
她猛然站起身盯着奴仆,“你说什么?”
奴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王妃,赵侍卫方才在院子里哭着喊世子爷吐血昏迷了,世子爷吐血病危了!您快去看看吧王妃!”
雍王妃的腿忽然软了。
她踉跄后退一步,身子重重撞在桌子上,将满桌的盘子都晃动了。
她顾不得疼,她手指按着心口,眼眶迅速变红,“不会的,桓儿不会有事的,他不能病危,他不能啊!”
她看着门口,忽然跟疯了一样冲出房间,飞快往世子院奔去。
像她这么体面雍容的人,或许这一生都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奔跑过。
不顾形象,不顾仪态,一心只想去看看她那个病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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