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接过圣旨,片刻不敢停留,快步交给了老王妃。
左老王妃迫不及待地将圣旨展开,她想要嘲笑先帝,即便看出是左家毁了他的江山又如何?最后她不是还会成为这大奉的太后!
也想要嘲笑萧丰益,被先帝选中又怎样,还是没那个命坐在帝王这个位置上!
只是还不等她笑出声来,整个人竟呆住了,她一边展开圣旨,一边瞪大着眼睛,试图想要搞明白这圣旨上为何一片空白!
老王妃倏地抬起头瞪向沐云书:“你把圣旨藏哪了?快拿出来,不然哀家现在就处死你!”
还没有成为太后,老王妃已经摆起了太后的架势。
沐云书怜悯地看着她,“你还不明白么?如果我皇兄想要拿出圣旨来,他会一直不出面?你想要的圣旨,早已经被皇兄毁掉了,为了大奉安稳,为了没人质疑父皇,他早就把圣旨毁掉了!”
留下来的卷轴,也只是皇兄给好友的一张护身符!
景德帝想到长子为他背负的那些,心神俱震。
他痛恨过长子,自己对长子的爱几乎是无保留的,他不明白长子为何突然离开,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如今才知,那孩子无法解释,叫他知晓自己这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他会被负罪感折磨一辈子。
那孩子为了不让他受折磨,宁愿让他记恨,景德帝觉得一颗心被不停的扭动着,痛得他只想将自己蜷缩在一起。
沐云书想到大哥做的那些牺牲,眼睫微垂,一颗泪挂在了睫毛上。
“大哥所为,皆为大奉,若非你执意要为这圣旨不断制造杀戮,也许这件事的真相会永远尘封!我已经答应过皇叔,会遵照皇兄的意愿,不将事情说出去,但你,必须要为你做下之事赎罪!”
“毁了?萧丰益……居然将圣旨毁了?”
左老王妃双眼失神地咕哝着,这怎么可能?毁了圣旨,没人知道他是先帝属意的储君,没人知道他是被冤枉的,萧丰益所有的荣耀和委屈都写在那张圣旨里,他为何要毁掉?
她竟被一件已经不存在的东西折磨了这么多年?不会的,这不可能!
“不,你在骗我,萧丰益没有理由毁掉圣旨,你这诡计多端的丫头,定然留了后手!”
左老王妃面目狰狞地看着沐云书,咬牙切齿地道:
“快交出来,不然哀家叫官家杀了你!”
说着,她便义正词严地看向景德帝:
“官家,你还在等什么?莫要相信这丫头的鬼话!她现在不过是想要脱身,等她离开,她定会拿出圣旨,帮萧丰益的孩子夺下皇位!”
景德帝静静地看着左老王妃,见她没有为阿衡留下过一滴眼泪,对她已然没有半分幻想。
他是帝王,但他也是人,他在乎权利,但更舍不掉感情。
“母妃啊,朕……的确怀疑了丰益多年,但……还没有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他的眼神开始只是微微波动,而后缓缓变得平静,就像那神秘而又黑暗的角落,如同那无论如何都透不进光的深渊,深邃得让人感到无尽的寒意。
他没有回答左老王妃的话,微微侧身,对海公公沉声道:
“睿亲王病逝,圣母皇大妃悲痛欲绝,执意返回曾与阿衡一起居住的南望山居住,朕虽不舍,但不能违背母愿,只能应允!”
听了这句话,左老王妃震惊得眼珠都突出了眼眶,脸上的肌肉因过度震惊而微微抽搐。
她怎么能回南望山去!那与去庵里静修的罪人有什么区别?
“官家,我是你生母,你怎能如此薄情寡义!我帮你得了这皇位,你竟然要将我软禁,你简直大不孝!”
“没有老身,哪来今日的你,只有老身是真心为了你好的,你不能犯糊涂!”
左老王妃觉得景德帝是在吓唬她,可看到景德帝漠然的眼神,她真的慌了。
没有与她争吵,也没有询问往事,只是不容置疑的宣布了她的去处。
她渴望受到世人敬仰,争夺了一辈子,最后竟然回到那个没有半点人气的南望山,她怎么受得了!
“官家,成儿……”
她想要起身去抓景德帝的衣摆,景德帝退后躲开,漠然道:
“母妃,你永远是大奉的圣母皇大妃,朕会在南望山修建一座守山庙,祭奠那些因你而死的大奉英魂。”
“全你体面尊荣,算是还了朕和阿衡的生债,只盼咱们母子,此生此世,来生来世,再不相见!”
落下这话,景德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慈明宫。
之后,景德帝病了好几日,方锦音一直守在他身侧。
景德帝看着发妻,喃喃问道:“你可恨朕?”
方锦音垂眸,良久才开了口:
“恨过的,可当我知道丰益的选择,便不恨了!与他相比,我的恨太狭隘,官家,那孩子所盼的国泰民安,您一直在努力地去实现,就因这一点,我也不会再有恨!”
她缓缓弯了弯唇:“丰益和云书,都是我的骄傲,我很开心可以成为他们的母亲!没什么可遗憾的!”
方锦音越是这样说,景德帝心中越痛。
萧衡临死前,叫他尊重丰益的牺牲,不要为他翻案,不要引来不必要的动荡,可他真的很难过。
方锦音帮景德帝递来一杯水,“您叫人以失忆之由来解释丰益多年未归,也许这正是丰益想要的!大奉还未恢复元气,外敌还在虎视眈眈,您不能倒下,为了丰益也不能!”
听到锦音的劝慰,景德帝苦笑起来。
“锦音,你比朕坚强!”
是啊,不管经历了什么,他都不能倒下去,他若倒了,丰益和阿衡他们的死还有什么意义呢?
紧紧握住了方锦音的手,景德帝点头道:“放心,朕也没那么容易倒下去!”
景德帝并没有隐瞒睿亲王的死,百姓们得知这个消息,都无比的沉痛。
睿亲王虽然不是死在战场,可大家同样认为他是为大奉战死,睿亲王发丧那日,百姓全都一身素缟地为他送行。
就连镇国公和墨归也站在了城楼上为他送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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