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捉襟见肘
月色浓稠，银白的玉盘高高地挂在枝头。
染素汐本身自己的身子还虚弱着，又忙活了一整天，面色有些憔悴。整理了一会儿账册，便有些撑不住了。
她捏了捏眉心，询问春花：“还烧着吗？”
问的是哑女。
“是啊姑娘，还在烧呢。”
春花带着哑女回来芙蓉榭后，先给她吃了些东西，又帮她清洗干净，等着染素汐回来问话。
却不料，染素汐回来时，哑女却发起了高热。
“找郎中了吗？”
“找了。”春花往香炉里添了些安神的香，叹气，“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身子亏空的厉害。”
染素汐道：“等她醒了，咱们就知道了。”
“而且，奴婢也将三公子垫付的银子还回去了。”她犹豫着说，“姑娘，咱们以后得节省些了。”
染素汐蹙眉，她这么快就捉襟见肘了？
染素汐为瘦马，在鼓楼一直属于学徒，与寻常的歌舞姬不同，她不见客，所以也就没什么赚钱的途径。
大长公主买她所用的百万黄金，她也只分到了十金。
“姑娘，奴婢上次说的赚钱的事儿……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春花提议。
其他府里的姬妾，要么不需要管理家事，除去每月分例，还会偶尔收到些夫主的赏赐。要么，就是本身有商铺，或者娘家暗中支援。
不像是染素汐，既没男人，又没赏赐，没背景。
这回帮忙管理宅中事务，是被重视了，却也得时常搭上些银钱。
“好。我会再考虑一下。”
春花拧了帕子帮染素汐捂了捂膝盖上新跪出来的淤青，而后端着盆准备去耳房照看哑女。
“对了姑娘，今日南平王府给三公子送来了两个丫头。这事儿，您知道吗？”
染素汐将脚缩回被子里，拾起一绺发丝，在指尖慢慢地搓揉：“知道。怎么了吗？”
“江三公子因此被殿下罚了。”
染素汐的眼中划过一抹幸灾乐祸，面上却是惋惜：“殿下应该是恼怒三公子跑去王府胡作非为吧。”
顿了顿，她问：“罚什么？”
“跪佛堂。”
染素汐忍不住暗道：跪佛堂这个主意真好，可以帮助江三公子平心静气。
春花出去后，染素汐向后一躺，看着头顶的床帐。
胡思乱想。
从二爷的那声“我的人”，想到他带笑的眼睛。
染素汐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这时，春花小跑着进来：“姑娘，殿下叫您过去。”
染素汐心里一个突突，从榻上坐起。
“这么晚了，殿下还没睡？”
难道是她设计江韶的事情败露了？
春花也极其不解：“奴婢明明瞧见寿康园熄了灯的。”
染素汐掀开被子，屐着鞋：“快帮我更衣。”
……
去寿康园的路上，染素汐撞见两个嚼舌根的婆子，其中一个赫然就是马婆子。
“薛二姑娘怎么会送来那么两个丫鬟？长相普普通通，又不会说话，真是白瞎了到三公子身边服侍的机会。”
“三公子是什么人，他是那么好服侍的么？”
“那个怜儿不也是姿色平平，就得了三公子的欢心吗？她虽然仅是个通房，但却是流杯轩唯一一个‘女主子’，也是三公子第一个承认的女人。那风光的，简直比过了芙蓉榭的那位。”
“说起来，芙蓉榭的那位还真是倒霉。生得绝色，却没有飞黄腾达的命数。”
春花皱眉出声：“说什么呢！”
婆子们一个激灵，惶恐地看来。
“染……染姑娘，老奴只是在……在……”
马婆子用胳膊肘子戳了下旁边吞吞吐吐的婆子，道：“怕什么？染姑娘最是平易近人，不会怪咱们。您说是不是啊，姑娘？”
马婆子自从被分到流杯轩后，苦活累活多了好几倍，还不能偷懒，现在的苦日子简直与之前的舒坦日子天差地别。
她一直对染素汐有怨气，面上便没多少恭敬。
染素汐此时的脑袋里全都是等会儿要去寿康园的辩解的话，没功夫与马婆子扯口水仗。
于是，道：“现在是闲暇时间，你们在一起打个牙祭确实无伤大雅。只是……”
马婆子最是怕染素汐的“只是”，她先后两次都是因为染素汐的“只是”吃了亏。
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眯眼笑道：“姑娘说得是。我们两个老姐妹，白日里都是做些苦累差事，晚上好不容易忙里偷闲，便多聊了两嘴。不过我们保证，下不为例。”
听马婆子已经这般说了，染素汐就不打算再追究，更何况她还有事儿，于是浅浅叮嘱了两句，继续朝着寿康园的方向走……
“咦，姑娘您瞧啊，寿康园已经熄灯了。”
染素汐蹙眉看去，里屋还真是熄灯了。
“你确定殿下要我过来？”
春花还没说话，就瞧见庄嬷嬷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染素汐心中的忐忑稍稍缓解，笑问：“是嬷嬷您找素汐？”
“不是老奴，是殿下。殿下说，上次姑娘将倒影楼的事情处理得很好，所以这次也想请姑娘去处理一下流杯轩的事情。”
浓密的睫毛颤了下。
上次倒影楼的事情……说的是哑女“爬床”？
那这次流杯轩的事情指什么？
“姑娘莫怪，其实这事儿啊殿下早就让老奴同您说了。可老奴忙着过两日清明的事情，一时忘了，所以才拖到这么晚。”
说着，庄嬷嬷就要躬身。
染素汐哪里受得起庄嬷嬷的一礼？
赶忙托住她的手臂，道：“嬷嬷这是什么话？小女本就觉少。况且身为王府里的人，能为殿下分忧解难是小女的荣幸。”
她问：“只是不知道流杯轩出了什么事儿？”
竟然大半夜的把她叫来。
庄嬷嬷说：“今儿个薛二姑娘不是送了两个丫头来侯府嘛，三公子见后大发雷霆。不管丫头如何苦苦哀求，非要两人去刷恭桶。”
染素汐一愣。
让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去刷恭桶？
这……还真是江韶能做出来的事情。
“姑娘您看，那两人再怎么说也是出自王府……三公子就算是不喜欢，顶多放在院子里，不看不用就是了。咱们侯府也不差这么一两双筷子。如此这般，岂不等同于打了王爷的脸？”
染素汐闻言，美目微垂，嘴角略略拉平，像是在思忖着什么，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庄嬷嬷，问：“嬷嬷是想让小女劝说三公子改变主意？”
她有些怀疑，这个差事本是落在庄嬷嬷身上的。庄嬷嬷自己处理不了，才大半夜地来找自己。
“三公子的脾性急，若是不得到他的同意强行将两人带走，恐怕会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殿下真是抬举素汐了。在三公子那里，素汐也没有什么脸面可言。”
庄嬷嬷却好似没听懂一般，笑道：“姑娘，麻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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