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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晕倒


程太后晕倒在了康宁殿。
持盈赶过去时,御医已经在看完了诊,赵祯就坐在榻边,脸色灰败一言不发,赵誉站在一旁也是神色凝重,持盈看到程太后阖眼躺着,一动不动,御医在一旁不停的擦汗。
持盈心里慌成一片,只能看向赵誉,急急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誉看着她,有些艰难地开口,“是卒中……”
持盈一听心就沉了下去,赵祯转头看着那御医问,“如今怎么办?”
那御医战战兢兢的答,“太后如今气血逆乱,已经不知人事,无法饮药,兼之卒中会使脑脉阻隔,脑内或有血溢淤积,不可随意挪动,也无法施针,只能先等太后醒过来,然后再以三圣散来疏通气血,慢慢调理。”
“那太后什么时候能醒来?”赵祯又问。
那御医却不敢回答了,撩袍跪到地上,颤着声道,“可能就是今晚,可能……”
他不敢说后头的话,可殿内的几个人却都明白了。
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
赵誉也当即跪下,沉痛地道,“是儿子糊涂,儿子不孝……”
赵祯没有说话,只一动不动地守在程太后的榻前。
等入夜了,程太后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眼中却没半点神采,嘴微张,众人以为她要开口,她却只能发出一点微弱的咿咿唔唔的声音,每一个字能听得分明。
御药院那边熬了三圣散,程太后已经能微微张口,赵祯便亲手给她喂药,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大半个时辰也才喂下去小半碗。
御医却安慰道,“醒了就好,便有希望了。”
殿内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持盈忍不住,眼泪湿了眼眶,又偷偷低头擦去了,因御医吩咐不可随意挪动,太后便依然留在康宁殿中,由赵祯亲自照看着。
福宁殿那边的宫人来了几趟,都说是二殿下哭着要找长公主,赵祯听到了便对持盈道,“你先回去吧,这儿我在,你先回去照料英儿和蘅儿。”
说完,他又看向赵誉,方才他一直跪在程太后榻前,任谁劝也不肯起,跪到如今已经是好几个时辰过去了,却依然背脊挺直,神色肃穆,眼里全是愧疚之色。
赵祯低叹了一声,声音低哑道,“十三,你起来,也回去。”
持盈去扶赵誉,之前黄平等人试图去扶他起来,都被他的眼神斥退,持盈却直接上前握住他胳膊,低声道,“官家,先回吧,我们守在这儿也无益。”
他不想叫她吃力,便起了身,可双腿酸胀,膝盖处像是钝了一般,差点就扑到她身上去了,他忙站直,向赵祯告了辞,这才与持盈一同走出来。
两人默然不语,黄平问赵誉是否回清思殿,赵誉摇了摇头,持盈疑惑地看着他,他低声对着她道,“先陪你去看孩子。”
等两人到达福宁殿,赵蘅已经哭到累得睡过去了,赵英因没见持盈回来,便一直陪着弟弟,持盈见他这么懂事,眼睛更红了,赵英看出持盈似哭过的痕迹,忙拉着她的袖子问她怎么了,持盈不敢告诉他程太后生病的事,只哄着他说没事,赵誉见了便吩咐宫人带着他去休息。
等赵英也被宫人哄着走了,两人走到殿外,持盈终于问道,“陛下,今日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我不好,”他低低道,“今日我与上皇争吵起来,太后过来劝和,也劝我向上皇服软,当时上皇以辞月和韩家相逼,我便说出了映春姑姑污蔑辞月一事,我以为映春姑姑敢这么做是受了太后的旨意,谁知太后并不知情,我又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谁知太后竟直接晕厥了过去……”
当初赵祯一番谋划,想从韩辞月身上入手,以她与韩家相逼,让赵誉放弃北伐的念头,便下旨重查皇后之死,让太后身边的人来查,能让赵誉更加信服,可程太后生性慈善,她虽然不喜欢那韩辞月,却也绝不会同意这么颠倒黑白,赵祯便瞒着她,直接给映春下了旨意让她去安排好一切。
程太后哪里能想到一直跟在身边的映春竟然会瞒着自己,赵誉却又误会是她的意思,两厢争执下,她情绪激动,气血逆行,一时间便倒了下去。
持盈听完,目光闪动着,有些愣愣的,良久才转过身去喃喃道,“是我的错,是我不该插手此事。”
赵誉见了忙去拉她的手臂,“我知道你是心疼太后才如此自责,可你要怪便怪我,是我没有处理好此事,你别为难自己。”
她却充耳不闻,颤着声,低低地道,“是我心软,是我天真,想着你的韩娘子是无辜的,想着她要是出了事你会难过的,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说出这个真相会置太后于何地,可我……”
说到后面,她已经哽咽得难以开口了。
他上前一步,试图将她揽到怀中,她却微微侧身避开了。
她明白会有取舍,可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最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在所有的取舍里,选择了他。
他还是软了神色,安抚道,“别担心了,太后既然已经醒了过来,日后好好调养,总归会渐渐好转的。”
她却摇了摇头,“我祖父当初就是受风邪所侵,最后因卒中而去的,这是什么样的病症我是清楚的,太后身体本就弱,根本受不住,即便醒了,日后怕也危险重重。”
他试图再度走进,她已伸手抵挡,抬眼看向他,竟带着哀求,“你让我静一静吧……”
赵誉看着她这样子,只觉得心痛不已,却又不敢再逼她,只点了点头,声音沙哑道,“好,你好好休息。”
太后醒了之后,持盈开始每日往康宁殿去,赵桢也一直守在榻前,两日后,太后的病情有了好转,她终于能正常开口说话,只是说得慢,短短一句要废很大的力气。
除此之外,也再无什么进展,她双腿根本无法活动,只能就那么瘫睡在床。
赵桢会陪着她说会儿话,但也不敢说多,怕累着了她,持盈则照料着她的日常,许多事情,即便有宫娥们,她也担心不够细致而亲力亲为。
御医们每日前来诊脉,赵桢若问起,几位御医都答日后会慢慢好转,或许三两年后便能起身了,可持盈看着他们那有些闪烁的目光,心里明白,这样的机会怕是很渺茫了。
“阿盈,”这一日,持盈离去时赵桢叫住她,对她道,“你等等,我有话要同你讲。”
宫门外夜幕降临,程太后已然安睡,持盈跟着赵桢走到一侧的偏殿里,殿内的宫人在赵桢的示意下鱼贯而出。
赵桢看着她开口道,“英儿和蘅儿一直养在福宁殿里,都说是养在太后膝下,可实则多是你在照料,英儿他……他与你亲近,我是个心软的人,尤其是对着这两个孙儿,英儿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母子天性,他是想亲近你的,我也……狠不下这份心。”他苦笑着道,“如今太后病重,若还将两个孩子都放在福宁殿,外头瞧着总归是不成样子的,官家后宫里还有几位娘子呢,我想了想,想让蘅儿去贵妃那里,贵妃当初也是我替十三挑的,品性不差,教养一个皇子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持盈听了忙道,“上皇……蘅儿他从襁褓时我便照料着,若,若送去了贵妃那里,怕孩子不习惯。”
赵桢的声音微沉,“可你也不是孩子的母亲,贵妃还是蘅儿的庶母,难道照料孩子会不尽心?”
“自然不会,只是,只是……”她焦急地道,“当初先皇后薨逝前,留了遗言……”
她话还未说完,赵桢已沉了脸色,冷声道,“你还要再提先皇后?”
程太后病重至此,先皇后一案便是最初起因,赵桢自然不愿再提及与先皇后有关之事。
“此事我自会与官家说,若他还有点孝心,也不至于让天下人看着,太后都如此了,两个皇子却还留在福宁殿里,你若是实在舍不得,那便让英儿过去吧。”
持盈还要开口,赵桢已背过身去道,“你回去整理一下,不日我便让人将蘅儿送过去,乳母等人都一并过去,都是孩子熟了的人,该嘱咐什么的你都嘱咐清楚。”
持盈茫茫然从殿内出来,阿棠赶上去来忧心忡忡地问,“殿下,怎么了?”
持盈那苍白的脸色,一瞧就是出了什么事,持盈闻言却只摇了摇头,无力地道,“先回福宁殿吧。”
一路上,持盈只觉得浑身发软,满脑子都是空白的,一个念头都抓不住,就这样发着呆,直到耳畔传来阿棠的声音,“殿下,殿下……”
她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福宁殿已经到了,她忙起身,却只觉得手脚都使不上力来,等下来时阿棠伸手来扶,等她双脚刚触地,便觉得一阵晕眩袭来,身子往前一倾,好在阿棠眼疾手快将她胳膊架住,可等阿棠再去看时,只见持盈脸色煞白,双目闭着,像是已经昏厥过去,阿棠忙吩咐左右的宫人,“快去御药院请御医过来!”
御医赶来时,持盈已经醒转过来,她早已被扶到内殿的床榻上躺下,阿棠见她醒了,便道,“殿下,御医来了,让他为您诊脉瞧一瞧吧。”
持盈有一瞬的失神,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抓住阿棠的胳膊,低声道,“我不碍事,不必诊脉,你先让御医回去。”
“您方才都晕过去,怎么还没事……”阿棠正劝着,却见持盈颇为凝重的神情,犹豫之后,这才转身去外殿让那位御医不必诊脉先回御药院。
“阿棠你过来,”持盈向她招手,等阿棠走近了,持盈靠近她耳畔,一阵低语。
听完阿棠低声惊呼,“去宫外请?”
持盈点头,“你去跟付安说,是我的意思,想问一问民间的大夫有没有什么治疗卒中的土方子,或许于太后的病有利,付安自然会安排。”
阿棠便按她的意思赶去办,没过多久,外头小黄门便进来禀道,“殿下,官家来了。”
赵誉一阵疾步走进来,见她躺在床上眉头皱得更紧,急急问道,“怎么了?听闻你方才晕了过去,御医可看过了?”
持盈答道,“御医看过了,说是有点累了,多休息便是。”
赵誉还要再问,黄平已赶进来道,“陛下,康宁殿那边在找您着,说是上皇请您过去。”
持盈听了脸色一沉,赵誉正起身,持盈拉住他的袖子,“陛下,上皇怕是想和你说蘅儿之事。”
赵誉疑惑地问,“蘅儿怎么了?”
持盈看着他,“上皇的意思,要将蘅儿送到贵妃那里去。”
赵誉听了十分震惊,想着难怪今日持盈会如此,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劝得上皇收回成命,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蘅儿离开你。”
持盈却低声道,“难道陛下还要再与上皇起争执么?”
赵誉脸色一白,持盈继续道,“陛下,太后如此,您已背上不孝的罪名了,贵妃也好,蘅儿是嫡子,贵妃是您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她膝下无子,蘅儿过去自然会悉心教导,这对蘅儿来讲未必不是好事。”
赵誉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轻声问,“可你舍得么?”
她仰着头,“只要蘅儿好好的,我不求其他。”
若是从前,赵誉甘冒不韪也不会让她难过,可如今,因他与赵桢的争执,让程太后如此病重,他再违逆赵桢,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只能看着她,艰难开口道,“那先按上皇的意思,等过一两年,到时候太后也痊愈了,我再将孩子接过来。”
持盈点了点头,“陛下快去康宁殿吧,莫让上皇等急了。”
按着持盈的吩咐,付安果然使了法子从宫外送了一位大夫乔装偷偷混进宫来,阿棠将人带到殿内,持盈对她道,“你也先出去吧。”
阿棠心中想,难道要问卒中的方子见自己都听不得?
等阿棠走到殿外,又将殿门合上,那大夫便有些无措,持盈隔着床帐,低声道“还请先生为我诊脉。”
那大夫小心走上前来,持盈已将腕子伸出了帐外。
等那大夫将持盈腕子上的思帕取下,持盈紧张地问,“如何?”
那大夫赶紧起身,战战兢兢地答,“恭喜贵人!”
持盈面上一片惨白,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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