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残次品就是摆在下人房里也着实跌份了些。
景安之狐疑地瞥了姜南秋一眼,见她没有半分知错之意,便问道,“你觉得这等成色的玉瓶是价值不菲之物?”
姜南秋点了点头,道,“嫡母送妾身出阁前千叮咛万嘱咐,说要好好珍视这对玉瓶,别浪费了她的一番心意。”
这下子,景安之可以确信,这姜氏旧日里在姜家过的是比下人还不如的日子,否则怎会被那面甜心苦的嫡母给骗得团团转?
估摸着,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识过多少值钱的器具,更不知晓一旦着损便一文不值的道理。
这样一想,她倒是无心之失。
姜南秋似乎是不懂景安之面上的诧异,更不明白他为何要用那样鄙夷的目光注视着嫡母送给她的双耳瓷瓶。
“爷知道妾身的出身,从小到大妾身的闺房中都是光秃秃一片,从未见过成色如此剔透的玉瓶。”姜南秋说着,似乎觉得低人一等,渐渐没有了声响。
“妾身也是好心,断断没有折辱荣姑娘的意思。”姜南秋说着,话音里还染上了两分委屈。
景安之已然信了她这一番话,“罢了,你也是无心之失,下回不要再犯就是了。”
今日的景安之本就疲惫不堪,又赶去揽月阁充当了断案的青天大老爷,实是疲累不已。
姜南秋也见好就收,她收起了面容里的委屈,走上前去要替景安之宽衣。
景安之愣一愣,他并未收佣过通房丫鬟,与荣梦晗也是发乎情止乎礼,再没有逾矩之举。只是眼前之人是他的正妻,即使是傀儡般的摆设,替他解下衣衫这样的小事倒也无需惊诧。
姜南秋在他的怔愣之间,已将他的衣衫脱落,“爷可用了晚膳?”
姜南秋一边问着,一边凝视着那双弯弯盈盈的美眸。她的神色总是纯真又真挚,无端让人卸下对她的防备。幸而景安之是个心性坚定之人,纵然这些时日的相处让他对姜氏悲惨的过去生出了一点点同情,可这并不能改变他与姜氏的关系。
他心如磐石,不可转也。
“你先去用晚膳吧,我在碧纱橱里躺一躺,醒了再吃。”景安之淡漠而又疏离地说着,他同时退后了一步,拉开与姜南秋的距离。
姜南秋见她精心蓄养的鱼儿不肯咬钩,纵然心有遗憾,却也没有半分气馁。来日方长,她有的是耐心。
“好,我这就让玉儿进来熏香。”这是景安之安寝时的习惯。
景安之点了点头,换上家常寝服,便躺在罗汉塌上,歇去了。
姜南秋坐在内寝的大炕上,透过朦朦胧胧的珠帘,看着碧纱窗里的一方天地。她已经嫁来镇国公府这么些日子,却还是清白之身。还好景安之日夜都宿在秋阑阁,即使是歇息在碧纱橱,也算给她这个正妻一些颜面了。
姜南秋想着这些,又让玉儿传了晚膳。想着今日景安之疲累过甚,又被琐事烦心,怕是没有什么胃口吃荤菜。
她在用过了晚膳后,便赶去了小厨房,为他捏了一笼他桃花糕,并一碗撒着姜末的鸡丝素面。
“若是世子爷问起来,便说是你做的。”姜南秋不邀功,笑着与黄婆子说道。
黄婆子却道,“世子爷尝惯了老奴的手艺,这鸡丝素面和桃花糕如此新颖别致,他怎么会尝不出来?”
姜南秋莞尔笑道,“嬷嬷您手艺精湛,是世子爷用惯了的人。我不过是个初来乍到的新妇,怎能与您相提并论呢?”
这话可是把黄婆子哄得眉开眼笑,一个劲儿地念叨着,“都是夫人抬举奴婢而已。”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景安之悠悠转醒,正觉得饥肠辘辘之际便闻到了一股响起四溢的糕点的味道。
景安之不是个重视口腹之欲的人,却也如同寻常的世家子弟一般喜爱吟风作雅。当初荣家没有落难之时,荣梦晗便时常与他赏花酌饮,有时候诗兴大发花卉就景作诗,争出个魁首来。
只是如今的荣梦晗已经断了诗歌的雅兴,景安之为了呵护她的心,也决口不提从前的事。
思绪回笼,景安之便往坐了下来,漱口了之后便开始用膳。膳食中除了他惯常爱吃的几道清淡小菜之外,还有一碗香喷喷的鸡丝素面。
不用说,必然是姜氏做的。
想到这里,景安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瞧了瞧空旷的内寝与外间,却没有看到姜南秋的身影。
景安之皱起了眉头,心里好奇姜氏去了何处,却又觉得自己不必事事盘问得如此仔细。无论姜氏去了哪里,都与他无关。
用完了晚膳之后,景安之便赶去了书房,将自己尚未处理妥当的公务拿出来仔细推敲了一番。小厮们见他神色如此专注,便也不敢出声叨扰他。
景安之在书房待到了后半夜,等公务都处理好时,天色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书房没有休憩之地,他只能披着模墨色狐皮大氅赶去正屋。却不想正屋更是冷冰冰的如同寒窑一般,连个炭盆都没摆放。
景安之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只以为是姜氏行事简朴,或者是夜间安寝时没有烧银丝炭地习惯。只是他刚要提脚走进碧纱橱内,却在钻身进珠帘前觉察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前几日他进碧纱橱安歇时,总会往内寝投去一个眸光,有时会瞧见静坐着的姜氏,有时候会瞥见镶云石架子床上姜氏那身形婀娜的倩影,可是这一次,他却什么都没有瞧见。
空荡荡的内寝中没有一点人气。姜氏,不在秋阑阁,她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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