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核处理器在图灵的重放着刚才的画面，一次又一次。
李功正解体的模样就像是一堆聚合在一起的金属砂，相对于溶解，更像是流动，但图灵从未见过这样的科技。
“非常微小的变化，比现阶段幻肢的硅基化裂变相比还要细微……”
大量的信息在芯核处理器中过滤，图灵锁定了最后的条目：
虫巢。
和林怀的交易内容是对方掌握关于虫巢的所有情报，林怀自然会真的全部交给图灵，但哪怕是一部分，其中的信息也不会少。
一个是针对杀死白头鹰的【流态动力孢子炮】，被熟悉虫巢的人称为“虫炮”，是虫巢的标志性远途精准杀伤武器。另一个则是虫巢部分关键人物的名单和信息，其中一个就有和图灵在赛博空间中交过手的“蝇”。这一点图灵之前在得到信息后已经总结过了。
但还有一条关键信息，则涉及到虫巢的独特科技：纳米。
这也是虫巢成为恐怖组织代表性势力的重要原因，未知而恐怖的纳米技术，方才展现在图灵眼前的这一幕，可谓是防不胜防。还好他谨慎作风的态度，并没有贸然接近李功正，而是选择了深埋在地下的世界树根须。
双眼逐渐回神，图灵找到街边不知何时已经更换的智能垃圾桶，将手里捏扁的饮品杯子扔了进去，准备改变外形返回威尔逊公司大厦。
李功正和虫巢有关，和李功正接触的安东尼就存在了巨大的嫌疑……
除了流态动力孢子炮外，图灵没有见过其他的虫巢科技，但这并不妨碍他先假设这可能性最大的一点。
按照萨克斯的安排，安东尼并不会加入前往克罗恩科技展会的队伍中……所以虫巢是要对威尔逊公司动手么？
但为什么是李功正，这个靠着九科政策进入威尔逊公司的表面大学生……等等。
图灵猛地停下脚步。
他想到了一个细节。
当初在网络黑市空间遭遇鬼影后，对方在他拿到的科技展会数据上装了后台想要入侵他，但却被图灵反入侵了回去，只是慑于和九科政务系统连接的大学服务器而没有再进一步。
对方既然对自己这么做了，很可能处于一种愤怒的失智状态，针对那只粉苍蝇自然也会这么做，也就是说……
在那之后，李功正很可能已经被虫巢的人找到，并且对他做了些什么，并拉入虫巢的计划中……那么，刚才在自己的寄生下化作纳米溶解消失的“人”，是逃跑了，还是舍弃掉了身体，亦或者说，根本不是真的李功正？
图灵立刻通过连接在终端机上的脑波骇入突触向林怀发送了一条信息，同时通过振幅传播体感应在威尔逊公司内的子体寄主。
短短几天内，图灵改良的【凡性过滤器】就已经推广了出去，其中萨克斯，加菲尔德，茨菲尔德，一些实验室研究人员，还有安东尼，甚至是金载阮都已经成为了寄主。
这一部分数据让图灵心中安定了不少。
面对虫巢，他知道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尤其是不知道这个组织的目的，让他无法判断是敌是友如何应对，不得不慎重对待。至少目前看来，灰狐的生存环境已经被对方的触角探入，这让图灵无法确保这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只要是寄主，那么无论安东尼到底想做什么，都还在控制中……让世界树进入威尔逊公司地下待命，一旦发生问题，能够迅速解决。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这件事……威尔逊公司内没有信任的人可以告知。”脑海中闪过卡恩的身影，图灵轻轻摇了摇头。
思绪整理完毕，他迈步继续前进，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参与克罗恩科技展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种事情，此行不善。
走了三步，他又停下了。
一道绿色的身影站在他几米外的位置，一脸淡漠而专注的神情。
对方身后的街道上停放着刚刚刹车的威尔逊公司车辆，两个黑墨镜银西装的中层员工站在她的身后。
是卡恩。
图灵有些意外，也稍微惊了一下。
因为他现在是真面目状态。
图灵加快脚步，从这帮气场逼人的队伍旁边绕开，用一种对正常漂亮女性的目光游离在卡恩身上，快速离开。
“那边的，等一下。”
卡恩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图灵看了看左右，回头指了指自己：
“我？”
“对，就是你。”星光般的青绿色双眼闭合少许，卡恩向前一步，和缓步靠近的图灵拉近距离。
“大学生？”
“是。”图灵挠了挠头，“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他说着，目光若即若离地扫过对方的脸庞和包裹在荆棘纹皮裤中的大长腿。
“没什么，就是看你眼熟。”卡恩将一侧肩膀前的发梢轻轻拨到了后肩，目光盈盈闪烁，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对方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和无语，因为这话不知道是多老的搭讪语言了。
黑色而浓密的卷发，看上去明显有经常修剪。保养得极好的面容，加上不错的身高，在这个年龄阶段中，这种具有外形优势的人往往能够吸引大量的女生追逐。
当然，她不包括在那种‘凡人’女性之中。
不过，卡恩总觉得对方给自己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脚底迈步的行进路线笔直，背部稍微有一点驼背，沉默的模样甚是熟悉，那对沉思的褐色幕国人眼眸她从未见过，但熟悉的感觉潮水般涌来，似乎某人在她的想象中，就应该拥有这样的眼眸。
他抬头的时候，虽然表情和身体动态都没有明显变化，但眼神却变了一瞬间，到底是从沉思中惊醒，还是说……
“有急事儿么？”卡恩突然说道。
“额……倒是没什么急事儿。”图灵神色尴尬地后退一步，“我说……你应该是这家公司的人吧？是在做推广活动吗？”
卡恩没理会图灵，转头冲着银色西装吩咐了两句，很快，对方手里拿着两杯饮品走了回来，放到了卡恩的手中。
绿毛迈着匀速的步履，高跟小皮靴嗒嗒作响，其中一杯放到了图灵的手中。
图灵低头一看，杨枝甘露。
“我请你的。”说着，卡恩将吸管拆开插了进去，吸了一口手上的饮品，那也是一杯杨枝甘露。
“额？”
图灵一脸莫名其妙，看了看手里封装着吸管的杯子，无语地快步走开了，看着卡恩的神色就像是在看神经病。
“古怪的女人……谁会喝这种莫名其妙来源的饮料啊……”
看着图灵嘀咕着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卡恩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渐渐消失，葱白的手指轻轻按捏着柔软的塑料杯壁提到眼前，转了转。
“走吧，回去了。”
喝着嘴里的饮料，卡恩带着人回到了威尔逊公司。
另一边，图灵将这杯杨枝甘露放到了一个坐在长椅上玩手机的女生旁边，冲着对方笑了笑后转身离去。
“虽然相处太多容易被认出，但在芯核处理器的思维辅助作用下，这些都可以做到近乎完美的规避。”
微驼的脊背恢复笔直，迈动的脚尖微微扩开一些，手臂自然下垂放入灰狐外套的兜里，面甲闭合。
“卡恩回来了，威尔逊公司的隐患有大量的寄主和地下的世界树根须来确保风险排除……”
“无论虫巢想要做什么，一定和克罗恩科技展会有关。先看看弹巢那边的情况如何……”
迷光公司也在名单中，但是弹巢现在还未将确切的人员交给自已，他无法确认老爹是否也会在展会上。
……
……
……
穷途大厦。
“弹巢先生？”
对于弹巢的到来，公司特工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惊讶：
“您怎么会在这里？今天图山先生不应该前往邦加么……”
“有点小事情，我来找你们这边一个科研主管，这边有点项目需要他。”
“科研主管么……我知道了。”
公司特工点了点头，弹巢亲自跑到穷途大厦来一趟找人，肯定是主管级别的。
“您有通报文件吗？”
“现在还没有，一会儿就去签，我得先和他聊聊。名字是哈迈德·比安奇……”
此言一出，公司特工脸上的神色顿时便微妙了起来。
“他不在么？”弹巢声音依旧。
“额……是这样的，关于前几天的龙坡寨的事情……他在现场……”
“哈迈德·比安奇就是被千面带走的那个？！”弹巢的声调明显上扬，音量放大。
“是的。”公司特工苦笑一声，“这件事情，上面一直在进行会议，失去了比安奇老先生，倾塌山岳的项目可能要就此被送到其他主管的手里了……可惜了，比安奇先生半生都扑在上面……”
弹巢沉默了一阵，似乎在思索关于比安奇的问题。
“既然这样，那么比安奇先生的家人呢？准备如何安排？”
“保护人员撤掉了大半，只留下了一个三人小队进行定时观察。”公司特工耸了耸肩，“毕竟人已经不在了，暂时找不回来，家属的安全问题公司也就不管了。”
“我知道了。”弹巢上前一步，将手中一份数据匣塞到了对方的手中，“能帮我调来关于他家属的安排文件和监控小队的状况么？”
“您这是……”
“比安奇先生是个受人敬重的好人，无论是对穷途大厦还是迷光公司，只要在克罗恩集团中大家都为此收益。如果可能，我希望尽量保护他家人。这也是图山先生的意思。”
“好吧……我明白了。”公司特工看了看四下无人，将数据匣收回了手中。
面甲下，弹巢露出一丝微笑：
“非常感谢……对了，你们公司的托撒·马奇先生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这边有联合集团的事儿要和他对接。”
“马奇先生在他的办公室……麻烦您将构装体系统和联合集团的资料同步打开，我把信息传过来。”
“好的。”
……
一小时后，弹巢坐在了返回迷光公司的车上。
“先生，我已经完成了您的要求。有关哈迈德·比安奇家人的信息我已经发送给向您给我的加密邮箱。关于托撒·马奇……他是穷途大厦对威尔逊公司谈判的主要人员，也是领队。他已经撰写好了一份文件，相信子体应该已经反馈这一点了……”
“没错。”图灵查看着芯核处理器接收的协议，答复弹巢，“所以，确认老爹今天不会出现在科技展会上对么？”
“是的。图山先生这边目前已经彻底加入了权利争夺的战团，克罗恩科技展会对我们来说没有意义，他决定还是从邦加战场入手。”
邦加战场，正好。
图灵暗自点了点头。
“先生，我有一个疑问。托撒·马奇现在对他身上的子体藏着掖着，也没有去穷途大厦实验室进行检查，他似乎认为那是他的奇遇……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将托撒·马奇收拢？如果能够事先通气的话，威尔逊公司的谈判事件会顺利很多……”
“小棋子而已，有你在克罗恩联合集团就行了，如果有机会，你也可以在联合集团其他几个资本内帮我查找寄主的人选，不过托撒·马奇……他现在不是很得意么？再让他得意一会儿吧。”
“我知道了。”
想到刚刚去找托撒·马奇的时候，对方把幻肢子体藏着掖着的模样，弹巢有种不知作何表情的感觉。
大概就是感觉挺好笑的吧……
“另外的事情……龙坡寨事件闹得太大，现在整体还没有公开出去，但已经开始渐渐发酵。穷途大厦为了挽回损失，可能会尝试将整个集团内的资本拉起来追查千面的信息，您要小心。”
弹巢当初听到龙坡寨被千面炸了的时候，惊得直接从床上飞了起来。
他没想到自家少爷这么刚猛，这才几天，龙坡寨第九区直接炸上天了，并且还带走了一个首席科学家和内部数据……穷途大厦这是吃了一个大亏，连连封锁消息，甚至不敢第一时间让消息传到黑市上。
“这我自然知道。”
“是，基本就是这些了……今天您会前往科技展会是么？”
“没错。我有新的命令要交给你。密切注意你周围的人，我怀疑虫巢组织可能在渗透黑市。”
结束了通话，图灵起身离开房间，前往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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