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二人的车驾转眼来到顾府门口。
黄福收到宫里传话,知道公主起驾,早早便到府门处候着。
却见马车上下来的是姜钰。
黄福并未见过姜钰,微愣了一下,见姜钰伸手,一只葱白小手搭着他的小臂,从马车上走下来,俨然是公主姜雪。
黄福领着一干仆随,上前行礼:“恭迎殿下回府。”
姜雪淡淡道:“黄伯请起。这些是宫中本宫用惯的宫人,今奉母后之命入府侍奉。”
她回身指了指紧随车驾之后的一行人,告知黄福。
“往后本宫院内的事宜皆由宫女晓春、拂冬料理。”
晓春与拂冬上前微福了福身:“黄管家。”
黄福愕然,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大婚前听闻公主不带宫人入府,府内仆婢一干人公子都交由他经手打理,怎么这又突然?
难道公主对顾府下人不满,抑或是对公子不满?
“晚膳可曾备下?”姜雪又问一句。
黄福正在怔愣中,半晌没有回话,晓春提高音量问了一句,“黄管家,殿下问晚膳备好了吗?”
黄福回神,忙道:“厨房正在备着。”
“你去安排几道可口些的菜肴,皇兄今日也在顾府用晚膳。”
姜雪吩咐了黄福几句,转头对姜钰道:“随我进去吧,皇兄。”
皇兄?这竟是二皇子?黄福连忙拜倒在地。
“见过二皇子,老奴眼拙,请二皇子恕罪。”
姜钰面色不变,并未接话,姜雪开口道:
“你方才进京不久,不识皇兄是正常的,不知者无罪。”
她出言安慰几句,道:“快些去准备晚膳吧。”
黄福叩首称是,跪在地上等兄妹二人走远方才起身,拭了拭额角汗珠,连忙快步朝书房走去。
顾霖坛刚从尚书台回府不久,此刻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听见叩门声,他忙将看到一半的信纸收于袖中,沉声道:“进来。”
黄福推门走入,立刻转身关门,道:
“公子,公主回府了。”
“我知道,出宫时宫人有传过话。有什么要紧的吗?”
“二皇子也来了。”黄福道。“已经同公主一道去了东院。”
什么?顾霖坛眉头一皱,他来干什么?兄妹情深至于要到顾府叙旧?
“知道了,我即刻过去。”
“公子,还有一事。”黄福紧张道:“随公主来的,还有十几个宫人。”
“她带了宫人回来?!”顾霖坛低声喝道。
“女子六人,男子六人。其中两个是公主旧时的大宫女,名唤晓春与拂冬。”黄福道,“其余应是公主宫中的普通侍候宫婢与侍卫。”
顾霖坛眉头越发紧锁。
早前宫里下过旨意,皇帝赐了府邸宅院,却准他自行采买置办仆婢。
原先他很是高兴,认为姜雪为着讨好他,连天家架子也不敢摆。
顾府的仆人由他自己采买,等于府里一切事务都会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早年听过姜雪早年的风流轶事,朝中上下谁人不知长乐公主与乾国质子有私?
毕竟名声有损,她婚前意在讨好也不奇怪,顾霖坛一度觉得公主很好拿捏。
只是如今,不知为何她突然一改前态。
顾霖坛问道:“确定只是普通宫婢与侍卫?”
黄福答道:“看一行人的举止打扮,应该没错。老奴估计,公主只是用不惯民间的奴仆。”
顾霖坛心道,但愿如此。
“你先下去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黄福退出门外。
顾霖坛等房门关上,即刻从袖里掏出书信,阅读片刻后,拿到烛上烧了。
他沉思半晌,动手整理了桌上的公文,然后走出书房。
那边姜钰随着姜雪到了顾家东院,四下打量一番。
这宅子是父皇所赐,院落装潢都很大气,景色也别致,看得出来顾霖坛是有精心规划过。
姜雪转身,轻声吩咐晓春与拂冬。
“你们四处先转转,空余的厢房着人一起收拾出来。你们俩就住在我的问晴轩边上,武安郎安排在东院门口处的厢房。其余的怎么住,你们俩看着安排。”
晓春与拂冬点头称是,便带着一行人走开。
姜雪将姜钰带入厅内,唤来顾府婢子上茶水点心。
“二皇兄且稍待片刻,驸马只怕很快便到。”
姜钰点头,端起茶盏缓缓吹拂。
顾霖坛一进东院便看到宫内来的一行仆随,晓春上前行礼道:
“见过驸马爷。这些是长乐宫内侍奉的宫婢与侍卫,皇后娘娘怜惜公主,特下旨让我们到顾府来,伺候殿下与驸马。”
顾霖坛笑道:“姑娘客气。公主与二皇子在何处?”
“二位殿下都在问晴轩中,命我等先下去收拾行装住处。”
顾霖坛仍旧挂着和煦的笑容,道:“好的,我前去拜见。你们若遇到什么问题,尽管找府上管家黄福就是。”
说罢便大步往问晴轩走去。
晓春回头看向拂冬,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这驸马爷堆得满面笑容,看着却实在让人不喜。
顾霖坛踏进厅内,便感觉到姜钰犀利的眸光朝他看来。
他朝姜雪点头:“殿下回来了。”
又立刻拱手作揖,弯腰行礼。
“霖坛见过二皇子殿下。”
姜钰并不急着让他起身。
他端起茶盏,眼睛微眯,细细打量。
确实玉树临风,身姿不凡。
听闻此人殿试中所作策论惊为天人,让父皇十分垂青。
既有潘安之貌,八斗之才,高中状元转而便得尚公主,还是皇帝的入幕之宾。
这样的人,可不就是朝中最为炙手可热的新贵宠臣?
“驸马不必多礼,孤与你现在也是一家人。”
姜钰淡淡开口,随即放下茶盏。
顾霖坛见二人皆坐于主位之上,直起身后站到一旁,也悄悄打量姜钰。
“驸马如今在朝中司何职?”
“臣司翰林院修撰,为陛下侍笔,掌修实录。”
“听父皇提起尚书台你亦有职务?”
“蒙陛下圣恩,着臣入尚书令卢大人门下,让臣大婚后,平日闲暇时到尚书台,兼听兼学。”
父皇竟让他拜入外祖父门下学习,姜雪有些头疼,往日知道父皇对他青眼有佳,却不想宠信至此。
看来自己的行动是不能拖了。
“如今在尚书台学些什么?”姜钰又问道。
“臣今日始,到礼部协助礼部侍郎张大人处理一些简单事务。”
顾霖坛面上对答如流,心里却隐隐捏了把汗。
这兄妹二人高坐堂上,却未曾顾及他这个驸马的面子,一再发问,连让他坐下都不曾。
姜钰是皇子,君臣有别他无法不顾及,然而姜雪也似要给他下马威一般——
要知道他如今可是她的夫婿!
顾霖坛心底有丝丝愠怒,却不敢言。
他此刻最担心的不是别的,而是昨夜之事,是否引起姜雪怀疑,才使得她大反常态。
但他别无他法,也只能小心应对,尽量做出从容之态。
就在姜钰正欲继续发问之时,姜雪倒开了口。
“皇兄,此处是顾驸马府,又不是军中,何须一副盘问属将的样子?”
姜雪巧笑倩兮的模样,尤其加重“驸马”二字。
姜钰借坡下驴,道:“驸马能得父皇器重,想必有过人之才。日后你若能成为冀朝栋梁,做父皇的左膀右臂,孤也安心。”
顾霖坛不卑不亢,道:“臣寒窗苦读只为回报家国。蒙圣上赏识多加恩眷,方有今日。”
他状若感激地看向姜雪:“日后臣会尽职尽责,当好圣上的臣子,当好公主的夫君。”
姜雪心底一阵冷笑,此人欺君罔上,还在新婚之夜对她刀剑相向,若不是老天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怕此刻她早做了孤魂野鬼!
姜钰随口道:“驸马怎么一直站着?快些坐下吧。”
顾霖坛点头称是,他刚刚坐下,黄福便走入厅中。
“见过二位殿下。”
姜雪摆手让他起来,他起身走到顾霖坛身边低声道:“公子,胶东那位名医来访。”
说罢看了一眼姜雪,“说是公主殿下的药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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