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霖坛道问晴轩院内时,姜雪正好迎面从屋内走了出来。
昨夜景晔之事本就让他心中不快,今日此来,一为试探姜雪态度,二也是为表表他为人夫婿的关爱之心。
他上前正要开口同姜雪说话,却见姜雪只吩咐着下人去做什么,看起来面上颇为忙碌。
顾霖坛问道:“听闻殿下晌午才从相府回来,可是还要出门吗?”
姜雪转头看他一眼,露出眼底疲惫的神色。
“外祖父病着,为人子女者定是担忧。我挂怀母后身体,要进宫一趟。”
顾霖坛忙道:“那我陪同殿下一起。”
姜雪摇了摇头,道:“驸马,还是去礼部忙着吧,那乾国王爷想来不是个好对付的。昨夜他说是要游园,其实不过是出言将我戏辱一番,我不知是自己何时得罪的他,还是驸马何时得罪的他。”
顾霖坛闻言正要辩解,姜雪只淡淡继续道:“不管如何,你我夫妻一体本该同心向前。但我还是希望,驸马能将朝政之事处理妥当,免得这人三番两次来寻衅。”
顾霖坛僵在原地,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姜雪道:“对了,今日进宫我会顺便向母后提一提接阿姑来京之事,为人子当尽孝于前,我待母后之心如此,待阿姑之心亦是。驸马若近几日得空,不妨在府中瞧瞧,将哪一处院子收拾出来给阿姑较为妥当,若看定了,直接吩咐晓春去安排便可。”
顾霖坛点点头,眼里是难以形容的神色,只温声道:“我替家母多谢殿下体贴了。”
姜雪摆摆手,道:“本就是我应当应分的。对了,之前同驸马说过的,想送间医馆给颜先生的事情,铺子我已经让人选定盘下了,我这里倒还有一桩事,要劳烦驸马帮我办。”
“殿下但说无妨。”
“既是为表谢意,我想着,干脆以我之名赐块匾额,若有了皇家这层关系,想来日后医馆开张起来,京兆尹府那些个管商行杂税的衙门也会更眷顾些。”
“匾额?”顾霖坛有些惊讶,姜雪如何会一时之间对颜哲这样示好,他想了想道:“这事不难,不知殿下想题什么字?”
“驸马八斗之才,我怎配在驸马面前舞文弄墨,”姜雪轻笑,道:“这些就劳烦驸马帮我费脑筋了。”
顾霖坛点点头,道:“好,我这几日便着人去办好。”
“只不过殿下对颜哲此举,是否有些太过抬举了?”顾霖坛犹豫道,“虽然先生有圣手回春之才,但殿下名誉尊贵,名冠匾额如何轻易使得?”
姜雪忧心忡忡道:“我原也是为着自己多攒些功德,开立医馆这样的事也称得上积德行善,就当是为外祖父祈福吧。”
说罢,她见晓春拂冬已经安排好,对顾霖坛道:“那我便先行回宫,驸马晚膳不必等我,我在宫中用了再回来。”
顾霖坛点点头,道:“好。”
姜雪转身走出院外,待走得远些,对身后的陈锦陈绣道:“帮我盯好了,这府中今日起送出的所有信件,还有黄福行踪,若能拦到信件,拓一份给我,然后物归原主,别耽误信件送出。”
陈锦陈绣二人点点头,互视一眼,一个留在顾府大门旁,另一个往顾霖坛的书房方向走去。
姜雪回到宫中,便见到在懿安宫忙碌的董舒佩。
“董姑姑,”姜雪上前拉住她的手,眉心深锁,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何以药味这么重?”
董舒佩左右为难,半晌才对姜雪道:“娘娘病了。”
她抬手拭去眼角泪珠,道:“娘娘不让说,让奴婢瞒着陛下和两位殿下,就是怕你们烦忧。”
姜雪蹙眉,道:“可宣了太医?太医怎么说?”
“娘娘怕惊动陛下,只让奴婢悄悄喊来了董太医。太医说是忧思过度致使的,眼下已经用了药了。”
“宫宴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突然......”姜雪低声道:“外祖父的病情是什么时候呈报给母后的?”
董舒佩道:“便是因为这个了,国丈爷的病来得突然,那日宫宴结束后,原本都瞒着娘娘,二殿下送殿下出宫时还好好的,结果还是懿安宫里一个小宫女说漏了嘴,这才惹得娘娘哭了几场,昨日起来便就头疼不已,昨儿午膳用了一点点,午后便卧床了。”
姜雪有些疑惑,虽然太医说外祖父年事已高好起来不易,但起因也仅是风寒,皇后伤心担忧至此,唯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将病情往严重里说了。
宫内宫外的人都不可能如此不谨慎,将外祖父的病情说得如此吓人。
姜雪问道:“那个小宫女现在何处?”
“奴婢实在气不过,已经将人打发到掖幽庭里头去了。”董舒佩道,“今日听下头的来报,说是她昨夜已经畏罪自裁了。”
自裁?这么及时。
姜雪冷冷道:“姑姑,往后,母后这懿安宫上下的人,要瞧仔细了。”
董舒佩是个明白人,立即会意,道:“是,殿下,从今日始奴婢会仔仔细细管着,进出的,来往的,都会找人盯着。”
姜雪点点头,便立即走入皇后寝宫。
卢皇后正披着头发斜倚在榻上,眉头紧锁,脸上是沉郁的哀愁之色。
姜雪走过去,端起一旁放着的药,坐到卢皇后身前。
卢皇后惊诧道:“雪儿,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舒佩......”
“母后,”姜雪叹了口气,道:“董姑姑没有说,是我自个儿发现的。您怎么能谁都不告诉呢?这几日皇兄不是说在宫中陪您吗,他竟也没同我说。”
卢皇后轻声道:“不怪你皇兄,本是想瞒着你们的,所以你皇兄这两日每回来请安,我都吩咐人说我在休息,也叫他宽心。”
“母后,外祖父那边我去瞧过几次,宫中资历最老的两位太医都在相府侍候,您实在不必如此担忧。”
“你外祖父如今年事已高,母后如何能不怕......”卢皇后暗自垂泪,“我派去相府的人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母后,听话,喝药。”姜雪舀起一勺药,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见卢皇后无动于衷,她接着开口道:“雪儿跟您发誓,外祖父当真只是偶感风寒,太医说过不碍事的。眼下他是担心病容憔悴,您也知道的,外祖父端容肃整了一辈子,这会儿才不愿让人见到。”
姜雪宽慰道:“我同舅母与琼双都交代过,相府上下都会好生侍候着,若人手不够尽管来说。我进宫前才从相府出来,当真什么事都没有。”
“不信您召二皇兄来问问,”姜雪道,“昨儿外祖父还同他商谈了一阵子尚书台的事务。眼下外祖父的精神只怕比您好上许多了。”
她将勺子递到卢皇后嘴边,示意道:“啊——”
卢皇后这才喝下了药。
“母后在宫中不便去探访,但这不是还有女儿吗?”姜雪笑道,“只要您乖乖喝药,不要再挂怀忧心,更加不要落泪,女儿保证给您一个身体康健的外祖父。”
卢皇后道:“若是天命到了,你能如何。”
姜雪想了想,道:“雪儿在宫外倒是识得了一位名医,是贺家的亲传弟子,过些日便会引荐他到外祖父身边照看着。母后还记得贺爷爷吗?便是信不过我,也要信得过贺家的医术。”
“贺院正?”卢皇后愣了愣,喃喃道:“好,好,贺家的医术大冀无能出其右者。”
她这才眉头纾解,露出一抹笑颜,对姜雪道:“雪儿真是长大了,能为母后分忧了。”
姜雪动作轻柔地侍奉卢皇后用完药,又拿了帕子给她轻轻擦拭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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