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显得清冷悠长,有一种“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的静美,以清透的泛音反复三次,高声弄,低声弄,游弄,是此曲的核心,曲调由高及低,到了游弄,却有一种余音缭绕之感。
紧接着,曲调急转加快,变得流丽高亢,风雪交攻,似有“朔风飘夜香,繁霜滋晓白”,却是风愈寒,香愈彻骨,花愈冰清,气愈高洁。
与第一段形成了鲜明激烈的碰撞。
曲子不断地加快、急促、激烈,层层叠加,形成了跌宕起伏曲境,仿佛一支梅花与风雪做了一场争斗……
激昂、不屈、坚傲。
最后雪落下,花依然斗雪吐艳,凌寒留香。
一曲尽,谁优谁劣一目了然。
被沈昭嬑压了一头,张素萦心里不痛快,却也无话可说,她低头,对沈昭嬑揖礼:“多谢沈大小姐指教。”
沈昭嬑忙道:“指教却是不敢当,我于这首曲子恰好有些心得罢了。”
两人双双下台。
张素萦喝了一口茶,偏头看了坐在身边不远处的沈昭嬑,见她神色平静,仿胸有成竹一般……
她冷笑一声,低声说:“听京里有传言说,沈大姑娘已经内定了齐王妃?”
沈昭嬑并不搭话,台上有姐儿在表演茶艺,一手水丹青精妙无比,只是比起成平郡王,还是差了一筹。
张素萦两次被沈昭嬑无视,心里憋着气:“你是不是也认为,齐王妃已是你的囊中之物?”
沈昭嬑终于偏头看她了,眼神淡漠:“你打扰我了。”
她和张素萦从前没有过节,张素萦也不像奔着妃选而来,她和孙秋芷关系不错,却也没必要一开场,场上场下地针对她。
好像是在故意激她一般。
张素萦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素萦脸上浮现了嘲弄之色:“虽然你方才在琴艺上胜了我一筹,但那又如何?有些人是你一辈子也不可能赢得过的,你今日能坐在这里争齐王妃的位子,不过是有人不愿同你争而已。”
张素萦的话分明意有所指,沈昭嬑呼吸一窒:“这是何意?”
张素萦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扭头看向台上,正在表演斗茶的姐儿,不再理会沈昭嬑。
沈昭嬑垂下眼睛,心中千头万绪。
重生回来后,她拨开重重迷雾,迷雾后面,是许了她正妃之位,许了她此生白头,许了她一双人的齐王。
她不禁对前世一些事产生了怀疑。
怀疑前世齐雍心中那个所谓的白月光是子虚乌有,可在听到张素萦那番话时,她突然不敢确定了……
张素萦好像知道一些什么。
那个她一辈子也赢不了的人,那个不愿同她争的人,是谁?
沈昭嬑知道自己不该纠结这事,这很可能是有人为她设下的陷阱,让她在受摩罗合香,曼达花毒素影响后,进一步影响她的心绪,令她在妃选上失利……
她不该中计。
表演还在继续,琴棋书画诗词茶赋,也有邀请斗艺的。
不过,在张素萦踢了沈昭嬑的铁板后,没人再邀沈昭嬑斗艺了。
此时,孙秋芷上台了,她换了一身青色的半臂襦裙,手持长剑,正在表演剑器舞,身体旋转腾挪时,衣袂飞扬,衣带飘逸,身姿轻灵,仿若下凡来的仙女儿,浑身都冒着仙气。
以沈昭嬑的目光看来,这支剑器舞跳得着实不错。
大周朝舞蹈有健舞和软舞之分,剑器舞属于健舞,姿态轻盈,干净俐落,舞姿更奔放、洒脱,孙秋芷有些不放开,舞姿清丽绵软。
一舞既毕,场中不少发出了赞叹之声。
孙秋芷面容含笑,下台之时,她面颊嫣红,气息还有些絮乱,目光转向了沈昭嬑,眼里不觉流露出了一股战意。
沈昭嬑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睛。
她准备的才艺里没有舞蹈。
要让孙秋芷失望了。
孙秋芷表演完了,便有内侍过来:“大姑娘需要用的香药材,已经准备完毕,请您移步过去查看。”
沈昭嬑同内侍一起,到了后边的围屏里。
这处就是姐儿们准备的地方。
若是换衣裳,则要移步后面的排屋,那处安排换衣的厢房。
制香需要用的香药料,沈昭嬑早就经过了炮制、研磨,昨日就递进了宫里,经宫中太医、香师检查,没有问题才会接收。
临到表演时,沈昭嬑需要再次确认,免得临到表演,出了问题就不好了。
沈昭嬑没发现不妥,便出了围屏,回到座位上。
台上表演书法的姐儿,才表演完,两个内侍已经在布场了,沈昭嬑也做好了要登台的准备……
连齐雍也坐直了身体,目光对准了场中……
这时,赵福安急步走来,向皇上通报:“皇上,张圣公过来了,眼下正在太极殿前。”
所有人不由一惊。
张圣公!大周朝能被称之为圣公的人,只有大名鼎鼎的横渠书院的山长,被称世人尊为天下第一圣贤,眉县张家的渠梁先生。
“张圣公居然来了……”交泰殿前起了一阵骚动,所有人都因张圣公进宫一事感到震惊。
便连沈昭嬑也不例外。
想到张素萦出自张家旁系,便忍不住看向了张素萦,却不知张素萦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冷不防撞在一起。
张圣公过来了,张素萦似是一点也不惊讶……
沈昭嬑正要转开目光,张素萦露出充满兴味的表情,对沈昭嬑说:“好戏很快就要开场了。”
沈昭嬑蹙眉,联想到张素萦之前的话,脑中突兀地浮现了一个念头。
张朝云!
张素萦的族姐。
张圣公的嫡长孙女,传闻中的天下第一才女。
想到前世,张朝云在齐雍选妃之前病逝,她慢慢攥住了五指。
这不可能!
据她所知,前世张朝云一直待在陕西,没听说她来过京城,齐雍和张朝云根本没有机会产生交集。
不,还有北伐。
齐雍驻守萧关,就在陕西一带,他是有机会见到张朝云的。
那也不对,那时齐雍被困萧关,以他的性子,就当时的情形,他根本不可能顾及什么男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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