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嬑脑子里很混乱,前世她生活在一个又一个的阴谋里,身处在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之中,她找不到出路,拼了命地挣扎向前,拼了命地想活下去,想要搞清楚一切,可是命运最终让她死在那个秋日,死在嫡亲弟弟的一盘喜饼上……
死在另一场阴谋里。
理智上觉着,白月光的事许是有什么内情,可摄政王府那些无名无份的日日夜夜,却不停地啃噬着她的心……
虽然,齐雍一直待她很好。
可她无法欺骗自己,她最在意的其实不是什么名份……
镇北侯府被夺了爵,齐雍虽然没有降罪,可父亲身上背了罪名,她是罪臣之女,普通人家尚且不愿娶她,更何况是齐雍这等身份,他是太傅,是摄政王,不能违背齐姓皇室自己定下来的律法,那是背祖忘宗,是悖德。
她理解齐雍不愿、不会、也不能娶她。
她所求的,只是一个妾室……
一个证明自己不是替身,不是玩物的身分,哪怕这个身份是卑微的。
那时她身败名裂,千夫所指,被除族了,天大地大她是无根的浮萍,她多么需要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证明自己是可以堂堂正正的活着,哪怕是一个妾室。
她其实最在意的从来都是“白月光替身”这个身份。
重生一世,拨开了重重迷雾,沈昭嬑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陷进了另一个迷局之中……她绞尽脑汁去想,前世那些关于“白月光”的信息,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答案,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前世的事已经无法去印证了,沈昭嬑得不到答案,也不愿去想……
沈昭嬑心乱如麻,不停地在心底默念《了凡四训》立命篇,不停地告诉自己,命自我立,福自己求。
所谓立命,是自我创造命运,而不是让命运来束缚自己,如果命不由己,那就竭尽全力去改变命运。
沈昭嬑低下头,嗓音有些低哑:“殿下喝了许多酒,再喝一碗醒酒汤,吃用一些羹食吧!”
齐雍看她低眉敛目的模样,每当这个时候,便感觉沈昭嬑好像把他隔绝了起来,心中涌现了一股烦躁的情绪来,他拉着她的手,有点强硬地将五指,塞进她的指缝间,同她十指相扣。
“妱妱,我不会把你当成替身,更不会让谁来替代你。”
务要日日知非,日日改过;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无过可改,即一日无步可进……
沈昭嬑正背到此处,心跳陡地漏了一拍,她抬眸看齐雍看去,齐雍一手扣着她的五指,一手端起醒酒汤,一口一口地喝……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也对,齐雍没有前世的记忆,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问,所以也不会太在意。
不过齐雍说过的话都会做到。
沈昭嬑抬了抬被他握住的手:“您先放开我。”
齐雍定定看着她,也没说,也没松手。
沈昭嬑只好向他解释:“母亲让我过来给你送些吃食,我不好在后罩厢房久待,你快松手吧!”
齐雍松开她了,头皮都麻了……
他不像沈昭嬑那样,认为镇北侯夫人只是因为他醉了酒,担心怠慢了他,单纯地让女儿送些吃食过来……
沈侯在得知,他在浮玉山救了沈昭嬑的同时,还坏了沈昭嬑的名节,定不会瞒着镇北侯夫人,所以镇北侯夫人故意支使沈昭嬑过来送吃食,是在试探他和沈昭嬑……发展到了哪一步?!
齐雍低头,按住自己的额头!
果然喝酒误事。
之前沈昭嬑说自己不能久待时,他就应该想到这一点,没想到喝了几杯鹿血酒,热血上头……连脑子都糊了!
齐雍温声道:“你快些回去吧,如果镇北侯夫人问起,便说我在内室同逐风说话,外面的护卫不好打扰,你在檐门外面等了片刻才将吃食递进去的。”
沈昭嬑松了一口气,起身整了一下衣裳,没发现不妥,对齐雍福了福身。
齐雍坐在炕上,看到她走到门口,脚下微微一顿,襕裙突然像绽开的涟漪,露出了黑底绣牡丹纹的鞋尖。
沈昭嬑转过身来,走到炕前,从荷包里取了一个巴掌大的瓷瓶递给齐雍:“这是镇北侯府祖传的药酒,治疗跌打损伤,有散瘀消肿,止痛活血,通筋活络的功效,比一般的药酒效果好些。”
要来碧云院时,她鬼使神差一般回房取了一瓶药酒,悄悄放进了荷包里,连红药都没发现。
齐雍接过药酒,眉眼间浮现了欢喜的神情,冷峻淡薄面容也柔和下来:“你别担心,我的伤并不严重,沈侯手下留情了。”
沈昭嬑低着头,看着鞋尖,轻轻嗯了一声,又交代道:“取少量药酒,按揉伤处,近几日,饮食清淡些,还有,”她轻抿了一下唇,语速突然变快了,“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说完,也不待齐雍反应,她拎着裙角,迅速走到门口,双手拉开紧闭的门,侧身出了门,回身将门关好,门扉渐渐合拢,沈昭嬑从门缝里,看到齐雍盘坐在临窗的炕上,一只手握着药酒,一只手撑着脑袋,正偏着头,眉眼柔和地看她。
四目相对,他弯了弯唇角,沈昭嬑咣一声合上了门扉,在门外站了片刻,就转身朝檐门走去。
屋里,齐雍把玩着药酒,眼里笑意不止……
小女娘送吃食,也不忘给他带了一瓶药酒,心里定是十分关心他的,他不该怀疑沈昭嬑喜欢他。
沈昭嬑出了檐门,红药等在外面,见小姐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通,见小姐衣裳齐整,没有不妥之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姐同齐王殿下单独待了快两刻钟,她心急如焚地等在外面,还找了那个木头桩子逐风,让他进去提醒小姐早些出来,被木头桩子无视了,气得她恨不得抬腿过去,踢上他几脚。
沈昭嬑和红药一起出了碧云院,到了抄手游廊,正巧碰到了赵嬷嬷,穿着豆绿色的褙袄,梳了一个圆髻,头上斜插一支如意纹金簪,手里托着红漆木托,上面摆了药酒、金创药、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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