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白明微荡绳而下,陆云枫双目之中,情绪千变万化。
若这是一个陷阱,交给下属来挡灾,不失为一个选择。
然而大将军却毫不犹豫以身犯险,并把上面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他。
这种身先士卒的气魄以及信任,让出身将门的他,霎时倍感心悦诚服。
若说之前只是惊叹于白明微的身手,那么此时,他则被白明微的行动所折服。
随着白明微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薄雾之中。
陆云枫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他沉声吩咐:“你们几人,在这里守住绳子,若大将军发出讯号,立即把大将军拉上来。其余的人,继续排查。”
众人本就是陆云枫的下属,自是不会违抗陆云枫的命令。
执行任务时,卖力又仔细。
另一边,山崖上凸出许多灌木。
白明微缓缓落在其中一株灌木之上,在她不远处,一件衣衫随风飞舞。
那是他们适才从上方看到的东西,并不是人,而仅仅只是一件衣衫。
她只是看了一眼,随即便收回目光。
松开绳子的刹那,她的腰间一紧,便被山崖之中投出来的,一条纤细的绳子扯了进去。
原来,山崖之上有一个丈宽的山洞,掩映在绿萝灌木之中,若是不下到此处,根本不可能发现。
那条绳子,就从里面投出来,紧紧地缠住她的腰身。
她没有反抗,任由那股力量将她拖进去。
昏暗的山洞之中,一人靠着冰冷的石壁,绳子的那头在他手中,他就那么,一点点收回绳子。
动作优雅,如同抚琴作画那般。
他身材颀长,犹如未长成的少年般清瘦。
而他的面上,覆着一张银面。
“唰!”
就在白明微被拉进山洞的刹那,她抽出腰间的剑,剑尖直逼银面男。
“铿!”
一声激荡,她的剑尖被少年纤长的手指夹住。
强烈的劲风,掀起二人的衣袂。
白明微墨发翻飞,手中的剑加大力度。
两道力量相较,最终与少年不敌而告终。
白明微的剑,就这样擦着少年的脖颈而过,在少年的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痕。
若非少年避得及时,恐怕要命丧白明微的剑下。
但尽管如此,他的脖子,还是有鲜血喷溅而出,霎时染红他浅墨色的衣襟。
“铿!”
一声清越的鸣动,神兵的剑尖没入石壁。
而剑刃,紧逼着银面男的脖颈。
银面男轻笑一声,漫不经心。
“大将军,我可是这次使臣团的主使官,杀了我,好戏就唱不下去了。”
白明微抽出剑,干脆利落地送入剑鞘:“我没想杀你,否则你已是死尸一具。”
银面男取出帕子,捂住脖颈:“再近一分,我只怕要死在大将军手里了。”
白明微挑起唇角:“北燕元家五公子若是如此轻易就死在我的手里,那么我们之前何须斗得那么辛苦?”
“五公子不过是知晓我的功力即将消耗殆尽,所以适才与我对战时,才让了我一招。”
“你用脖子上的一道伤口,表明你没有恶意,那么我也必然拿出我的态度,告知你我现在的真实情况。”
“如此,我们就能心平气和地谈判了。”说到这里,白明微坐到一块石头上,笑着看向银面男,“五公子,先说你的条件吧!”
她的功力,的确在慢慢消散。
等到六个时辰一到,她就会恢复到她原本的状态。
适才与银面男交手,她已察觉出银面男藏拙。
此人的功力,怕是在她之上。
既然能杀她而不杀,且还故意让她在脖颈上留下一道伤口。
如此说来,银面男的目的不在于杀她,而在于与她谈条件。
这也是她在荡绳而下时,所做的猜测与假设。
如今倒是全部验证了。
此时。
银面男脖颈上的伤口,已经止住血。
那被划破的地方,余留一条淡淡的伤痕。
若非衣襟上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就仿佛他适才并未受过伤。
他把帕子扔在地上,再度发出一声轻笑:“大将军,你一口一个五公子,你就这么确定,我是元家五郎?”
白明微淡声开口:“你我虽素未谋面,但我知这是你现身的最好时机,若不是本尊在此,不就失去意义了么?”
是的。
这是元五本尊。
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见尾的元五本尊。
听完白明微的话,他缓缓取下银面,露出一张极为妖冶的脸。
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
可偏偏,长了一双桃花眼。
狭长的双目,微微挑起的眼尾。
叫他生出一股邪佞的气质,就好比暗夜里的一朵红花,绚丽而诡异。
但这种妖冶的气度不是由内而发的,而是来自于他的长相。
仔细看去,与元家其他几位公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放下银面,靠在石壁之上,任由白明微打量。
见白明微只是轻轻扫了一眼,他眉头挑起,那昳丽的面庞霎时噙着淡笑。
丽光在他双目之中流转:“镇北大将军,不好好记住我这张脸么?你可是极为少有的,能看到我真容的几人之一。”
白明微面无波澜:“无需记住,因为这不重要。”
元五两手环胸,冰凉的语气,吐着若有深意的话语:“大将军可知,我这支使臣队伍值多少银子?”
“有人愿意花十万两白银,只为让我配合,演一出使臣队伍被劫的戏。”
“十万白银,轻轻松松就送到我的手中,这些银两,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是贪墨了赈灾银两,还是截了边疆战士的军饷,亦或是用其他手段中饱私囊,还真是个有趣的问题呢。”
白明微笑道:“说起来,那人也真是蠢,把银子送给你,还帮你排除异己。”
是的。
排除异己。
这使臣队伍乃是北燕皇帝亲自挑选出来的人员。
但是经过这次“遇劫”事件,那些元家不喜欢的,可不就被清理了么?
等到北燕皇帝追究起来,最终也只会查到指使假使臣陷害她的那人头上。
而适才元五受她这一剑,除了向她表明诚意外,留下的伤正好可以伪造成遇袭时受伤的假象。
元五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你倒是,半点都不好奇,究竟是谁意图陷害你。”
白明微不以为意:“谁陷害我,如今还是重点么?重点是,你我准备要谈的条件。”
元五目光中尽是赞许:“不愧是镇北大将军,这胸襟与气魄,令在下折服。”
白明微道:“你不用试探我关于假使臣一事有什么看法,也不必深究我目前的立场和处境。客套话就不必再说了,进入正题吧!”
元五笑着开口:“这可不是客套话,这是我为接下来这些话,所做的铺垫。”
“大将军,实不相瞒,在下曾让北燕最好的巫师,为你卜了一卦。”
“这卦象……”元五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白明微的神色,见白明微无动于衷,他摇摇头,“卦象不太好。”
“大将军的师父乃是东极真人,其以观星之术名扬天下,所问卦象从未出过差错。”
顿了顿,元五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开口:“难道东极真人不曾告诉你,你乃短命之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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