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元五抬首于大殿之内扫视一圈,随后徐徐开口。
“我本想着,今日北燕出席的人数没有西楚多,倘若要是吵起来,北燕可敌不过东陵。”
“然而仅凭西楚摄政王一人之力,就能够舌战群儒,即便是我北燕那些失踪的使臣被找回来了,也不够摄政王消遣。”
这是在委婉地提醒东陵还欠他几名使臣没有找回来。
此言一出,元贞帝顿时像是被剪了舌/头。
事实上,当初元五通过秦丰业提出条件,倘若东陵允白明微和亲北燕,那么北燕便不再追究使臣遇袭一事。
元贞帝拿着与卫骁和江辞有关的证据,威逼白明微应下与北燕的和亲。
原本此事已经解决。
但是元武帝这个怂货,却始终觉得对北燕有亏欠,一直担心北燕兴师问罪。
倘若此时他强硬一些,元五也无话可说。
偏偏他不敢反驳,生怕抖出他拿白明微去平息北燕怒火这种小动作,叫人笑话他贪生怕死。
虽然元五提及萧重渊,然而此事冲着东陵而来。
萧重渊权当听不见,好整以暇地坐着,仿佛在看好戏。
大殿之中陷入静默。
元贞帝打算就这样糊弄过去。
只待再过片刻,由其他人随便提出个什么话题,便可以把此事揭过。
然而他低估了元五不要脸的程度。
此时的元五,浑然忘却了为了求娶白明微所允诺的条件。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元贞帝:“东陵陛下,我们北燕遇袭失踪的那几位使臣,你们怎么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
“这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人也找不到,尸体也找不到,是不是因为你们东陵无能呀?”
元贞帝当即解释:“兴许是林深草密,野兽毁尸灭迹也不一定。”
此言一出,萧重渊直接笑了出来。
太后板着一张脸,那眼神之中,可见失望。
按理来说,不管元五说什么,都应由大臣回应。
元贞帝只需在重要决策时开个口即可。
偏偏元贞帝自己做贼心虚,连忙找了个借口。
结果,更显得东陵派出去寻找的御林军无能。
元五面上看不出喜怒,语调也是平淡:“哦?原来是林深草密的缘故,怪不得我们的队伍在有人护送的情况下,还是遇袭了。”
“死的死,伤的伤,我北燕陛下精挑细选出使东陵的人,还没到玉京,就已经折损过半,是不是你们东陵不想议和呢?”
元贞帝笑着回答:“东陵议和的心,不比北燕少。”
说完,他目光冰冷地盯着秦丰业。
先前元五要元贞帝允诺白明微和亲,使臣遇袭一事一笔勾销,就是秦丰业牵的线。
现在和亲圣旨已下,元五却翻脸不认账,元贞帝自然把这笔账记到秦丰业身上。
秦丰业因先前针对九皇子刘尧,让元贞帝与他起了嫌隙。
昏君与奸臣之间的裂缝尚未弥补,如今元五来这么一招,直接把他架在火堆上烤。
他总不能把与北燕交易一事抖出来。
丢人,实在丢人。
而且还是直接丢元贞帝的人。
哪有圣主明君会答应这种荒唐的条件的?
所以此时此刻,他战战兢兢,有些不知所措。
白明微当即警觉了起来。
据她所知,在宴会开始前,元五并没有与秦丰业有任何交流。
此番元五忽然针对秦丰业,必定另有缘由。
心思急转间,她已隐隐猜到元五的意图——
元五借此事发难,元贞帝就会把账记在秦丰业头上。
要想元贞帝消气,除非元五不再拿这件事做文章。
而至于何时停止,那就看秦丰业何时才能叫元五满意。
所以元五的目的根本就不在于想要让东陵对此事有什么交代,而是逼秦丰业在接下来的时间,乖乖配合。
怪不得宴会开始前两人没有交集,原来是留有这一手。
只可惜元贞帝适才的懦弱反应,已经叫众人失了先机。
此时东陵这边,谁也没办法对此事做出很好的应对。
很显然,萧重渊也看出了元五的心思。
他做出了回应:“元大人说笑了,你北燕作为手下败将,想要议和止战的是你们。”
“既然这拨使臣没用,被贼子当猪羊宰得差不多,那就再派一拨来,求和的一方,就该有求和的态度,不是么?”
“怎么死了几个人,就这般不依不饶,当初要不是东陵手下留情,死的就不会是这区区几人。”
元贞帝松了口气。
太后眉头蹙起。
秦丰业继续装鹌鹑。
元五反唇相讥:“止战议和,是为两国百姓。倘若东陵没有议和的态度,北燕也不必强求,你说是不是?”
萧重渊不以为意:“那再打一场如何?到时候我西楚与东陵一起试试北燕残存的实力。”
元五面不改色:“摄政王说笑呢?”
萧重渊淡声回应:“本王向来不喜欢说笑。”元五不再言语,也看不出任何恼怒之色。
倒像是还有计划,所以并不因此而失望。
元贞帝如释重负。
众臣没有表态,但神色间可见轻松之色。
这时,太后率先开口,结束了宴会正式开始前的扯皮。
“西楚摄政王与北燕使者远道而来,我东陵作为东道主,当尽地主之谊。”
“在议事之前,我们准备了丝竹歌舞,以及美味佳肴。使者们何不与我东陵君臣把酒言欢?感受一下我东陵的风土人情。”
萧重渊当即应下:“东陵太后所言极是,今日诸国之人聚会,群臣宴饮,本该是欢乐时刻,一直听元大人说废话,实在无趣得紧。”
元五露出受气包一样的表情,废话最多的,怎么可能是他?
这萧重渊睁着眼睛说瞎话!
在众依旧装傻,谁也不敢贸然去招惹萧重渊。
他嘴毒是一回事,但为人忌惮的,还是西楚的实力。
尽管西楚曾经改朝换代,然而其辽阔的地域,以及众多的人口,使得其在萧重渊夺回政权后,很快就休养过来。
北燕和东陵,都没有单独与之一战的实力。
谁腰板硬,谁的声音就大。
别人也只能忍着。
正在这时,元五接过萧重渊的话茬:“摄政王这可算是说到重点了,今日理应把酒言欢。”“为了今日,我们北燕做了不少准备,也有着许多有趣的安排,希望能让在众尽情欢乐。”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
宴会不开始,也就说不过去了。
元贞帝当即下令:“来人,请歌舞,奏乐!”
好似一切都已经结束,秦丰业却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不信元询就这么放过他。
于是他抬头打量,正巧迎上元询的目光。
他心房一紧,知道今日自己跑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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