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元驹仰头望向众人:“这不也在咱们的预料之内吗?可能太孙早已洞悉开封不干净,才派我们先行探路。”
石元驹这话一落,都察院的官员顺势挪步,挨近他耳边低语。
“太孙一进兰考县,储学海便人头落地。石兄,你琢磨琢磨,太孙这次让咱们先探开封府,会不会一早料到咱的身份行踪捂不住了?”
旁边有人吸了口冷气,轻轻惊叹:“这么一说,倒也通顺。太孙让咱们先行一步,说不定就是为了捅捅马蜂窝。马蜂惊了,太孙才好一击即中。”
石元驹微微颔首:“正是这层考量,我之前才吩咐锦衣卫的人在城门四散,为的就是给开封府来个下马威。”
都察院官员面色转沉。
“可就目前看,周王府那块……再说,今天接触的开封府通判,显然不简单。咱们现在明面上,开封府水底下是波涛还是暗流,咱们心里没底。”
石元驹眼神闪烁,面露忧色:“开封府位居中原腹地,关系错综复杂。此行,咱们算是前哨兵,既已出招,就瞧开封府如何应对了。”
大家面面相觑,思来想去,似乎目前能做的仅此而已。
另一边,开封府通判吕文滨,离开专为接待江南官员预备的宅第后,并未前往别处,而是引领随从穿街过巷,直奔府衙后院。
不久,吕文滨立于府衙后院唯一一栋高楼宅院门外。
吕文滨停下脚步,回望随行人员,轻声嘱咐:“都留在此地,切勿惊动他人。”
安排妥当,吕文滨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沉稳步入庭院。
院内,尽显宋代景致。
几个身穿黑衣的精干男子隐于绿荫之下,散布各处。
每与这些人的目光交汇,吕文滨便不自觉地垂下了头。
行至高楼前,两名黑衣壮汉拦住去路,吕文滨腰背更显弯曲。
他低头沉声:“开封府通判吕文滨,求见王爷。”
守卫并未因这话便放行,直至高楼上传来脚步,一位太监躬身来到至门口,招呼道。
“吕通判请进,殿下正与大人对弈呢。”
吕文滨颔首应允,不敢多话,低头弯腰跟随着太监登上了顶层。
顶楼之上,四面窗户大开,整个开封府的景象尽收眼底,城市风貌一览无余。
但吕文滨无心赏景,更不敢多瞥窗外,只低头悄悄注视着棋盘前对弈的二人。
一人身着官袍,乃开封府知府西门越泽。
对面的年轻男子朱元璋第五子朱橚,年约三十有余。
朱橚与西门越泽并未抬头张望,继续沉浸在那盘黑白龙争虎斗,胜负悬于一线的棋局中。
西门越泽轻轻落子,侧头道:“麻烦通判煮壶茶来,好为殿下解解渴。”
吕文滨即刻俯身应诺,一阵风似的往茶桌边忙活去了。
朱橚脸庞刚毅,眉宇间透着一股不羁,无奈苦笑:“还是我太过心急,今日又败给西门兄一局。”
西门越泽站起身,抖了抖衣袍:“殿下谦让,臣何德何能。论棋艺,在这开封府乃至整个朝堂,殿下都能称得上高手。”
朱橚浅笑不语,未在国手之称上多做停留,转而悠悠叹道:“自洪武14年封藩至开封,算来已14载。”
西门越泽目光扫向吕文滨。
只见吕文滨手捧热腾腾的茶水近前,一脸讨好地说:“请殿下品茶。”
西门越泽这才接话:“殿下的确在开封14年了。”
朱橚摆手轻叹:“十四载光阴,唯有这棋盘伴我度过。”
他端起茶杯,小抿一口,茶香缭绕唇齿间。
而后,朱橚望向静候一旁的吕文滨,赞道:“吕通判的茶艺愈发精进了。”
吕文滨差点就要跪地,恭敬答道:“全赖殿下指导,臣才略窥门径。”
朱橚微笑饮尽杯中茶,缓缓起身踱至窗边,双手搭在栏杆上,凝视着开封府的繁华景象,目光最终聚焦于府衙内的江南风格庭院。
“西巡官员们都安置妥当了吗?”
吕文滨颔首,心头泛起一丝忐忑:“已安置好,不过……”
西门越泽轻咳,故作严肃:“殿下跟前,直说便是。”
朱橚也问:“出了什么状况?”
吕文滨应了一声:“迎接时一切如计划,我亦借此机会暗中提醒。没想到吏部主事石元驹,在进城前,竟唤了锦衣卫在外查探。”
闻言,西门越泽皱眉,悄然靠近朱橚背后,低声问:“殿下,是否需要……”
朱橚没转身:“需要什么?干涉锦衣卫还是插手朝廷救灾之事?”
西门越泽沉默,眼神中难掩忧虑。
吕文滨静立,只待命不敢妄言。
朱橚忽转身面对西门越泽:“西门兄,你该去见他们了。”
西门越泽领悟,随即又惑:“殿下您……”
此时朱橚已背手走向楼梯,闻声回望。
“朱允熥代天子西巡并监督六府赈灾,持天子令。我作为宗室成员,驻藩开封,无论是情是理,都该亲自接待我的这位侄儿。”
西门越泽很是困惑。
“您是要去拜会朱太孙?”
他脑海中回旋着这两天的消息,朱允熥一进徐州府,各种传闻就不胫而走。
徐州府内,几千乱党被一网打尽,接着一进入兰考县,就摘了县令储学海的脑袋。
据说,陈留县那位,自己套上枷锁去领罚,结果朱允熥亲手给他解枷,带进了兰考县衙门。
这一件件的事,都在暗示朱允熥这次是动真格的,要彻底整顿那六个受灾的州府,给老百姓带来实惠。
朱橚已一步步走下楼梯,嘴角挂着不褪的笑容。
“大家放宽心便是。”
朱允熥与戴星海在兰考县相交数日,交谈甚欢。
在朱允熥眼中,戴星海是能挑大梁的人才。
他们从六府灾情谈起,一路聊到河南道现状,乃至朝廷近年来的政策转向。
这位八年未曾升迁的戴县令,职位虽低,但对朝野动态了如指掌,丝毫未因地位受限而忘却国家大事。
戴星海正是那种身处低位仍忧国忧民,能干实事的官员。
“居高则忧民,处远则忧君。”
“戴星海是个好官,太孙好眼光。”
兰考城墙上,潘开朗伴在朱允熥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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