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钊以自己的名义帮她找木匠做了个低矮的小拉车,可以把粮食放在上面拉着走。
为啥卫真真不自己去?她不敢,木匠跟她奶太熟了!
她送了一百斤麦子、一百斤水稻。都是没脱壳的。
小拉车把手上用麻绳串了块比较宽的皮子。
真真拉的时候在胸口偏上一点,等宋钊拉差不多能到腰那,比用胳膊省劲,还空出胳膊可以干别的。
真真神秘兮兮问,“宋哥,你说新鲜的洋柿子好卖不?”
“当然好卖,整个黑市都是稀缺货、独一份儿的,也能卖高价。你还能弄来这个?打哪儿弄来的?”
给卫翠英再大本事,冬天也弄不来洋柿子吧!
“你别管了,我反正能弄来。下次给你带!”
怕他多问,小心得赶紧走了。
又等了会儿,大头缩着脖子来了。
雪反光,倒是不太黑,就是不好走。
他又心急,怕自己迟到赶不上,摔了几跤。
“你帮我拉车吧。”
总不能啥都不干。
鸡蛋鸭蛋太多,反而还不如拉车,有雪摩擦力小,更省力。
跟头牛似的拉着车,大头又迷惑了。
自个儿赚不到钱还得干活,到底为啥?
等到黑市,看见那么多人,才总算提起兴趣。
冬天黑得早、亮得晚,但就这样看不清才好。
银货两讫,也省得谁被抓扯出一串。
卖东西的有的脚边有货、有的没货,但冻得哆嗦着,站在同一个地方很久。
买东西的匆匆走过,有感兴趣的才问两句。
每个人都裹得很严实,但宋钊跟大头一露面就有人迟疑了下围过来,确认是他默不作声跟在后头。
大头吓了一跳,“哥,他们是要抢吗?”
“嘘不是,你跟着我走就行,别咋呼。”
大头憋死了,好多问题想问。
跟着宋钊道了个拐角背风的地方,就有人拿出钱跟米袋子或者放鸡蛋的篮子买东西。
宋钊说了今天各自的价格,买的继续等着,不买的转身就走。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切都是寂静无声的。
有大头帮忙数鸡蛋,速度比平时快了些。
这些人里头有穿的好的、有穿的破的,买半斤、一斤的比较多,上次能遇见包圆一半的都是运气。
卖完、收摊、回家,等出了那几条巷子,宋钊脚步才慢下来。
大头想说话又被制止,直到出了县城。
“憋死我了,宋哥你每天都这样卖东西吗?”
宋钊道,“你以为呢,跟过家家似的很好玩?都是一个不好要半条命的事,能不小心吗?”
“怕出声被抓到、怕自己被抓后,家里的老娘、媳妇孩子饿死。”
“你以为你家有吃有喝、偶尔还能吃顿肉,别人家就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吗?冬天说不定还有人饿死呢!”
“对了你大伯不是成杨树沟生产队的大队长了吗?去那看看也行。”
大头有一会儿没说话,宋钊心想,够震撼了吧!知道自己日子多好了吧!
大头道,“宋哥,有句话你说错了。我家不是偶尔吃肉,是经常吃肉!唉,我家里厉害的人太多了,没办法!”
“真真总能捡到麦子,我怀疑她掏了人家存放粮食的地窖。我娘总能从姥姥那边弄来鸡跟鸡蛋,就我什么都不行,只能靠自己努力了!”
宋钊:“……”
这还叫不行?他想上天吗?
大头继续道,“我家日子过得好,是运气、也是努力。宋哥你都能想到去黑市赚钱、有这个胆子跟脑子,为啥那些人不敢,买个东西还畏畏缩缩?”
“这本来就是偷偷摸摸才能干的,应该是因为这个吧。”
大头:“那你也不那样、我也不那样呀!就算将来允许干这个了,那些人也不会干,不是所有人都敢做生意。所以日子好不好,都是拼来的!”
脑子好的人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宋钊都有醍醐灌顶之感。
一个人总抱怨,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就真的只是命不好吗?
被命运厚爱的人是少数,不幸的各有各的不幸,大多都是磕磕绊绊走来的,也不排除有人倒霉一辈子。
宋钊愣神片刻,回过神来就被凑到跟前的大脑袋吓一跳。
大脑袋的嘴唇片子分开,还露出两排白牙。
“嘿嘿宋哥,是不是觉得我说的特别有内涵?把你吓着了吧,我胡诌的!”
宋钊:“……”
“去你的,离我远点!”
瞅着摇头晃脑,拉着空板车撒丫子跑的大头,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
大头快吃晌午饭才抱着被子枕头回来。
“作业写完了吗,让你小婶看看!”
“奶你怎么这样,今天又没过完。但我学俄语了,说给你听啊!”
说完。
卫翠英问:“老三媳妇,他说的对吗?”
“奶,我小婶再能耐也不懂俄语呀,你问她干啥?”
冯雪柔却道,“可以说对,就是有些发音不准,应该是这样。”
她重复一遍,大头听得出来,跟宋钊说得几乎一样,就是音调语气更平。
怎么说呢,不像人说话。
见他奶嗯了声,就没别的了,大头松口气。
得亏他没动心眼糊弄,也得亏他没耍威风都说出来,还能再糊弄几天。
大头就跟开窍了似的,打这天真的拼命学习了,上课也不睡觉,但也不听课,而是看三年级的书。
弄得真真也受刺激,比赛似的跟着学。
赵燕见大眼也比以前爱看书了,带着希冀问。
“大眼呀,你看得懂吗?”
大眼呆呆得看着她,眼里仿佛有俩蚊香,甜甜得道,“不懂。”
赵燕:“……不懂你还看?”
大眼:“哥哥妹妹都看书,我太腻歪了,想睡觉又睡不着。”
所以呢?
大眼的眼睛半眯着,傻笑,“嘿嘿娘,我困啦!”
脑袋一歪,趴下睡了。
赵燕:“……”
完了,她看呀,老三媳妇这回说错了,哪儿有努力就能考大学的样子呀!
“脱了衣裳再睡!”
大眼睡得那叫一个甜,最后只能赵燕帮他脱了。
“小婶!”
体育课,跳皮筋、扔沙包,改成了打雪仗堆雪人,院子里一团乱。
别人都嫌弃办公室冷,里头只剩下冯雪柔一个。
她抱着个玻璃瓶子,里头灌着热水,热乎得烫手。
“小婶!”真真推开门,见没其他人才神秘兮兮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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