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文心失望的小脸,他哪里忍心。
李德全将那只细细的金毫拿走,又取下一支有两指头粗的大笔,递给皇上。
将方才那首上邪放到一旁,重新铺了纸沾了墨,皇上提气运笔。
与小字相比,大字除了考验笔法以外,更重要的是腕力和气息。
她的脑袋往皇上身边更凑近了些,好奇皇上要写哪个字给她。
顶头是一道霸气的横,笔锋微劲,却没有穿透白纸的右边。
--看来这字还是左右结构的。
一横之上又添了两条短竖。
--这左半边是个草头?
陈文心这样想着,见大笔又将两条短竖下端添了一横。
--原来不是草头,是个廿头。
紧接着又是一竖、横折、横,她的眼睛不由得睁大。
皇上该不会要写那个字吧?
两横一竖一提,这分明是个……
勤字!
陈文心绝望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皇上要是嫌她好吃懒做尽可直说,何必赐个字叫人笑话她。
她不就是侍寝的时候早上没起床,没服侍皇上去上朝吗?
她不就是不想跟皇上一起练字,所以故意扯开话题吗……
她心虚地看了皇上一眼,难道皇上早就看穿她的意图了?
“爱妃勤谨侍上,朕心甚慰。特赐勤字,以示嘉奖。”
噗。
皇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赖。
皇上收了笔,一旁的李德全迅速接过。陈文心分明看见他的嘴角,掩藏着一分笑意。
“李公公笑什么呀。”
陈文心恼了,干脆把他拉下水。
“奴才见万岁爷和常在和睦,心里高兴呐。”
李德全更能睁眼说瞎话。
他冷眼瞧着,陈文心是满宫里最懒的一个嫔妃。皇上把勤字赐给谁不好,偏偏赐给了她。
反正皇上说她勤谨,那她再懒也是勤谨。
他一个奴才哪敢置喙,只是自己方才忍不住觉着好笑,竟然叫这陈常在看出来了。
“文心不喜欢这个字?”
皇上眸中尽是戏谑,有心要逗逗她。
“皇上……”
她苦着脸,拉住皇上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扯了扯。
表情仿佛在说“你明知道我好吃懒做你还特意赐我这个字你什么意思嘛!”
“傻丫头,你日后就知道朕的用心良苦了。”
皇上个子高她一个头还多些,顺手就摸摸她的脑袋,一下子就把陈文心的小委屈治愈了。
--她觉得这样被摸脑袋,特别有安全感。
她的发髻梳得端正,但没有编上假发,也没有戴高大的旗头。
看起来很家常,清爽素雅。
皇上摸着她的脑袋,摸到她发丝细软,触感甚好。
而微微低头像只小猫一样,任由皇上摸头的陈文心,心中暗想:
勤字就勤字呗,大不了她以后早晨再少睡半个时辰,勉强让这个字看起来不那么讽刺!
皇上命小李子捧着那副勤字送陈文心回宫,嘱咐她晚上还去她那儿。
正午的太阳毒辣得很,虽然有宫人打伞,还是觉得闷热。
她在撵轿上,不一会儿就头点地地犯困了。
“小李公公。”
她看见小李子用托盘捧着那幅字,便想问他,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日后就知道朕的用心良苦了?
小李子是李德全的徒弟,这些年也在御前有脸了。虽然不如他师父那样,是皇上跟前的第一人,但也能排前名头。
他心里有着猜测,只是不能说出来。
--除非皇上或者师父暗示他,送陈常在回来的路上悄悄透露给她。
可他们并没有。
那他擅自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陈常在,说小了也是个妄自揣测圣驾的罪名。
万一他猜错了,更有可能惹恼这位主子,进而惹恼皇上。
他在皇上和宫妃之间递话儿也不是头一遭了。
有时候皇上说了什么,赏了什么,叫这些主子们摸不着头脑,她们就会问小李子。
可笑那些宫妃,有的仗着自己身份贵重,以为给他塞点金银,他就会乖乖把皇上的心思透出来。
可皇上的心思也不是他能确定的,他就算知道,也不敢说。
--是那些金银重要啊,还是脑袋重要?
这一点,小李子看得比谁都透。
伴君如伴虎啊。
所以他能透露出去的话,只会是皇上让他透露的。谁贵重,也没有皇上贵重。
小李子打个哈哈敷衍过了陈文心,陈文心也没再多问。
看来皇上暂时还没打算告诉她。
还是那幅字拿回她屋里以后,白露她们几个的话点醒了她:
“阿弥陀佛,有了皇上赐的勤字,以后奴婢就不怕有人敢说主子懒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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