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灵舟远比不上日月梭。
日月梭从人界来到魔界,云意辞记得大约是一个月不到。
而薛家的灵舟,飞行了整整一个月才刚飞出魔界。
薛寒也终于发现了魔界与往年的不同。
他悄悄找到赤华魔尊打听道:“魔尊大人,这一路返程,魔界似乎不见什么人奴了,这是为何?”
赤华魔尊被沈怀川强令上舟,心中的恶气正没地方出呢。
他恶声恶气道:“我怎么知道?”
“现在你薛家还想管我魔族的事?”
“到了魔界的人族就是我们的人,我们对他们做了什么关你们屁事。”
薛寒被赤华魔尊一顿叱骂,反倒对魔族熟悉的态度安心了不少。
管魔族对那些人族做了什么,总不能可能是当珍贵灵物保护起来吧。
薛寒不知自己歪打正着还真猜中了。
他每日派人问候沈怀川,好吃好喝一日三餐不落,有次还精挑细选送了两个美人过来。
云意辞促狭道:“这薛寒,估计对他亲爹都没这么好。”
沈怀川无奈笑道:“沈某无妻无子,掌门说笑了。”
薛寒送来的吃食他们不碰,人也原样送回。
就这样在薛家叔侄的战战兢兢中,灵舟飞行了整整四个月,终于到了薛家的老巢。
云意辞踏出舟上的房间,俯瞰四野,发现这座城与一路看到的凋敝的人族城池全然不同。
城中的建筑物鳞次栉比,美轮美奂的亭台楼阁四处可见。
沈怀川顺势牵住云意辞与她一同下舟。
以免薛家人不长眼,看轻她,对她心生冒犯。
灵舟之下,已经得到消息的薛家族长薛安正带着族中子弟在一旁等候魔君大驾。
道路两旁,是薛家驯化好的修士。
他们身着统一的衣装,同样的麻木和面无表情,恭迎着从魔界远道而来的贵客。
云意辞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荒谬。
薛安与薛寒不同,是个风度翩翩气度儒雅的美男子。
虽说是薛寒的兄长,但二人站在一起,说薛寒是薛安的爹都有人信。
薛安看到沈怀川携手云意辞而来,眸光一转,热情上前:“魔君大人,百闻不如一见啊。”
“路途遥远,还请大人到我薛家先行修整。”
薛安备好了座驾,华美的黑金轻纱,隐约可见其中的香风软枕。
而这优雅而奢靡的座驾是在一只通体漆黑威猛不凡的灵象背上。
灵象长鼻旁两根粗而长的锋利象牙泛着寒光。
它的身上也被精心装饰了一番,镶嵌着泛着金光的灵石。
然而,不等沈怀川与云意辞二人坐上去,一声令人心神震颤的鸟唳从远处传来。
鸟唳声震四方,众人脸色大变。
连那威猛不凡的灵象竟然都开始两股战战,隐有崩溃奔逃之势。
薛安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意辞心道这不就是你们薛家想让我们看到的。
薛寒和薛安早就偷偷摸摸联系上了。
算准了想让沈怀川这个“魔君”和为薛紫烟身后的妖族碰到一起。
沈怀川被妖族下了面子必然会勃然大怒。
而妖族忌惮魔族,必定需要他们薛家从中调停。
三足鼎立之下,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所谓坐山观虎斗,这招被薛家是玩的明明白白。
可惜,他们漏算了一点。
他们的图谋全被听到了。
沈怀川作势沉下脸:“你们薛家这是何意?”
“是想给我魔族一个下马威不成?”
赤华魔尊见沈怀川动怒,连忙召齐三百魔将。
气势紧绷一触即发。
薛安委屈道:“冤枉啊!魔君大人,我岂敢得罪你们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你看,你看这天边的鸟。”
薛子叙立刻状似无意道:“啊,父亲,这天边的灵鸟皆是猛禽,有些像曦明城妖修的原形啊。”
“莫不是紫烟妹妹来了。”
薛安急切道:“这丫头怎的还是如此爱出风头?”
“我分明叮嘱了......”
薛安似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故意掩口,又假作和沈怀川道歉:“哎,想是我那侄女被曦明城的妖王给宠的无法无天,才会这么大胆。”
“到时我定让她来给您赔礼道歉。”
赤华魔尊凶道:“赔礼道歉顶什么用?必须拿你侄女的命来偿!”
此时众人头顶的灵鸟群已然逼近。
落地之时,这些猛禽纷纷化作英武健硕的修士。
其中一人似乎听到了赤华魔尊的话,他怒喝道:“你们好大的口气!”
沈怀川放出威压,直接将这些妖修按倒成五体投地之势。
除了妖修,赤华魔尊也给跪下了。
更别说那些魔将和薛家子弟,还有薛家的修士。
只有离沈怀川最近的云意辞仍保持着站立。
薛安目露震惊,眼中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眼前的这个魔族,比他们所有人都要强。
沈怀川不紧不慢道:“叫你们能主事的出来。”
之前领头作声的妖修被他的威压按得双眼爆出血丝:“你......你是魔。”
不等沈怀川再发声,天际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女子之声:“这位前辈,还请放过我族护卫。”
“不知前辈在此,多有得罪,还请前辈谅解。”
云意辞循声望去,便见远处霞光满天,云层中百鸟环绕,霞光之中,一头云兽正拉着华美的座驾凌云而来。
座驾之上,是一名身穿紫色衣裙的美艳妇人,她的身旁坐着一个玉雪可爱的精致女童。
沈怀川待云兽拉着座驾快要落地,才收了威压。
紫衣妇人牵着女童上前给沈怀川行礼:“我名薛紫烟,这是我女儿岁宜。”
“我早年嫁到曦明城,百年未曾归家,今日特携我女儿归家见见她外祖母。”
“冒犯前辈,是我的不是。”
“我外子因一些琐事缠身,晚来一步,待他来了再与前辈赔罪。”
薛紫烟美艳大方,手中牵着的小女童也学着大人的样拱手作揖。
云意辞伸手扯了扯沈怀川的衣袖,沈怀川顺势道:“既是如此,此次便罢了。”
眼看好不容易挑起的矛盾就这样被化解,薛寒急道:“你这逆女,百年不回来,一回来就闯下大祸!”
*
薛家不许沈怀川善罢甘休。
云意辞却突然出声道:“这一路行来,我都没有见到其他女子,实在是无聊。”
“我见这位姐姐有些投缘,等安置下来,我能去找薛姐姐玩吗?”
薛寒都想吐血了,谁说没有其他女子。
他给沈怀川来来回回送了几拨人都被送回来了。
沈怀川道:“你开心即可。”
而薛紫烟从方才云意辞对沈怀川的亲近也看出二人的关系,她亲近道:“自然可以。”
“我出阁前长于薛家,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那就劳烦大伯将我们安置在相邻的别院吧,这样我和妹妹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薛紫烟身旁那叫岁宜的女童已是“噔噔”几步跑到云意辞身旁去拉她的手。
云意辞这时才发现女童有些异样。
——她不会说话。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薛家人一个个脸色难看,偏还要挤出笑。
薛安道:“既是如此,我便另外布置别院吧。”
他阴沉地看向与云意辞亲近的岁宜。
住的近也好。
魔族饿的时候,可是不分你我,什么都吃的。
一番波折之后,云意辞和沈怀川终于到了薛家为他们安置的别院。
整个雪都都是薛家的地盘。
如薛紫烟要求的,薛安将他们与薛紫烟一行安排在相邻的别院。
就是小丫头岁宜一直缠着云意辞不放。
薛紫烟见云意辞气质干净温和,对岁宜十分耐心,便拜托她代为看护,说是她要去见一见自己的母亲。
云意辞心道这人也是奇怪。
才见一面,就敢大胆把女儿交给陌生人?
不过她正发愁要怎么从薛紫烟嘴里套出更多关于薛家的内情,于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小姑娘不知是不是继承了父族的妖族血统,一直想掀云意辞的袖子。
烛见用小爪子扒了一下云意辞的肌肤,她才反应过来,岁宜不是对她的袖子感兴趣,而是感觉到了烛见的存在。
云意辞摸了摸岁宜扎起的小丫髻:“那可不是你能玩的。”
她将一团奶气的岁宜抱起:“走,出去玩。”
别院只住了沈怀川和云意辞两个,赤华魔尊和下属都安排在不远入住。
就算怀中的岁宜是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娃,云意辞也不敢大意。
毕竟妖族的年龄实在是不可捉摸。
薛紫烟虽然走了,却有另外看护岁宜的妖修守护在侧。
之前顾忌着云意辞,他们守在房外。
现在云意辞带着他们的少主外出,自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为防沈怀川介意,薛紫烟留下的都是女妖。
云意辞好奇道:“曦明城的城民都是羽族吗?”
沈怀川才给了他们一族下马威,妖修们能有礼貌就怪了。
守候在旁的女妖硬邦邦道:“大部分是羽族,也有其他少数妖族。”
云意辞道:“原是这样。”
她没问这些羽族的原身,这个问题太不礼貌了。
她专心逗了会儿岁宜,就听得外院薛家来人请魔君与云夫人前去赴宴。
云意辞嘴角一抽,云夫人是个什么鬼。
她将手中的女童交还给曦明城的妖修,出去问话:“薛姐姐去吗?”
薛家来使应道:“那是自然,姑奶奶正在薛家等候呢。”
云意辞又问:“既是这样,我把岁宜也带过去给薛姐姐吧。”
那仆从连忙道:“云夫人有所不知,这般重要的场合,万一小小姐当众哭闹岂不是又要惊扰到魔君大人。”
“我们可得罪不起啊。”
“这事姑奶奶也知道,说是岁宜小小姐由她带来的人照看即可。”
云意辞看向被薛紫烟留下的女妖。
比男子还高的女妖此时对薛家来使怒目而视:“得罪不起魔族,就得罪的起我妖族?”
“你们这般慢待我家少主,待城主大人来了,必要向你们讨回这口气。”
奴仆吓得瑟瑟发抖却也不敢多说一句。
女妖气愤难耐,一把抱着小姑娘就要回自己的院子。
可是那三四岁的奶娃娃偏偏张开手要云意辞抱。
无奈之下,云意辞将孩子抱过来,她道:“我带她去吧,魔君不会怪罪的。”
沈怀川恰好得到消息从里间走出,见岁宜又想扯云意辞的面纱,顺手将这不太规矩的小姑娘接了过来。
“走吧,不妨事。”
“若与三岁幼童计较,倒显得我小肚鸡肠。”
跟在二人身后的女妖惊掉下巴,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岁宜就被那个凶恶的魔君给抱在怀里了。
她忍不住暗自嘀咕,这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模样真是奇哉怪哉。
云意辞与沈怀川带着岁宜入宴。
接待众人的薛安看到抱着孩子的沈怀川愣了一下才恢复如常。
薛安道:“魔君大人,您这是?”
沈怀川道:“小童离不得母亲,我就顺路带过来了。”
薛紫烟抬眸望来,正好看到岁宜趴在沈怀川怀中。
她惊得连忙起身上前接住岁宜:“前辈......”
云意辞细细打量薛紫烟,见她眸中还有未干的水光,显见是哭过的。
其实下午薛紫烟说想去见自己的母亲,她就想将实情告知对方。
只是摸不透薛紫烟的立场,她才按下不提。
也不知今日薛紫烟看到了什么。
薛紫烟抱着岁宜,与云意辞二人的桌案呈相对之势。
薛安在这种场合可不敢坐上,就坐在薛紫烟身旁。
“魔君大人......”
薛安虚伪一笑,抬手举杯之时,某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暴鸣与鸟唳之声。
听出是族人声音的薛紫烟立刻起身:“这是怎么回事?!”
沈怀川也抬头望去,远处的喧嚣伴随的尘烟,入目是无数维护秩序的修士正往暴乱处赶去。
那里,正是他们的别院。
沈怀川静静道:“有人想掀起魔族暴动,趁机杀死你的女儿,然后嫁祸给我们。”
沈怀川手中竹筷如刀刃,指尖一挑,细长的竹筷便擦过薛安的脖颈直接穿透金碧辉煌的客殿墙壁。
“薛安族长,你说这个人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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