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此时也左右为难。
萧宗桓这样子,怕是不死不休了。
处置不好,萧家会仇视朝廷。
但秦赢他也不能拿下。
说实在的,现在的秦赢羽翼丰满。
已远不是汉帝所能控制的了。
更何况还有皇兄站在他这边。
镇北王没回来之前,秦赢尚且不那么激进,可谁能想到,他一回来,就像解开了老九封印似的。
现在的秦赢下手又狠又毒,丝毫不留情面。
这是要把整个大汉整得支离破碎才罢休?
汉帝目光扫去。
文武百官皆是躲在他后面。
平日里耀武扬威,威风八面的镇国大将军狐平云,居然也安静站着一言不发。
王立德也是刚才喊了一嗓子后,便彻底沉默,打算安安静静看好戏。
他们两个都不蠢。
秦赢方才那可是狠狠搂了一梭子。
那是枪!
打在人身上非死即残。
谁还敢去硬钢正面?
再说了…死的又不是他们两家的人。
要疯给他萧家去发疯。
汉帝满脸无奈,这帮大臣…动不动就说要打这个杀那个,真到时候了,一个个不敢吭声。
我大汉就没有带种的臣子了?
“老九,殿内说话吧。”
汉帝摆了摆手,示意周围拉弓搭箭的皇宫禁卫都退去,率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随着皇宫禁卫撤退,场中气氛松弛了不少。
秦赢也不磨叽,对赵虎说道:“原地待命,不要松懈,情况不对就动手。”
赵虎抱拳震喝:“是!”
秦赢又对镇北王道:“大伯,你也留下?”
他点了点头,道:“陛下既然叫你进去,没叫我进去,那我就留下吧。”
秦赢把AK47交给了老黄,卸了身上玄甲。
在文武百官的目光注视下。
秦赢和汉帝两人走进金銮殿。
朱红色的厚重大门缓缓关上。
金銮殿内。
点燃了不少烛火。
周围亮堂起来。
“说吧,为什么要杀萧宗泽。”
“你不是愚蠢,你是故意的。”
“明知杀了萧宗泽,整个萧家都会发疯,除了以命抵命之外,别无他法。”
“你和皇兄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汉帝尽量压低声音,语气十分严厉。
他对秦赢其实很满意。
——在今天之前都是。
可,他不明白这个行事谨慎的小儿子,为何突然之间变化那么大。
这次简直莽夫行径。
“爹。”
秦赢没有打官腔,喊他父皇。
而是用了民间最常用也是最亲切的称呼。
这一声爹,果真让汉帝身子颤抖。
眼里止不住湿润——他明白,秦赢绝不会造反的,心里唯一的一点点顾虑消失。
“赢儿,跟爹说实话吧。”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汉帝语气柔和了一些。
这里左右无人,只有他们父子。
关上门来,有什么话不能直说?
“难道,门阀占据大汉半壁江山的日子,还不够长吗?”
秦赢没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一句。
汉帝怔住,说不出话。
秦赢继续道:“如果他们造福百姓,还则罢了,可你真的看不见民间疾苦吗?”
“门阀不是不可以存在,而是要存在于皇权之下,不能与皇权并驾齐驱,更不可凌驾于皇权之上。”
“他们连皇帝都能推上位,说好听点是占据了半壁江山,说难听点……爹你就是个傀儡。”
秦赢这番话,算是冒了大不讳。
可现在没有君臣,只有父子。
这种话也只在现在说,出了这个门,便会彻底忘却,不再提起。
汉帝彻底沉默,老脸颓丧。
半晌。
“朕…何尝不知。”
“但是朕无可奈何。”
汉帝长叹一声,道:“朕,其实只有一百天的活命了。”
此话一出。
秦赢顿时惊了,道:“谁说的?”
汉帝道:“太医。”
他看着秦赢,目光突然柔和,“你还记得,朕跟你说过心肺中箭的事吧?”
“这些年,各种药材都用过了,始终无法根治。”
“最近几年,药物无用,都靠曹公公用真气替朕吊着,但现在也不管用了,太医说朕只剩最长一百天的命。”
“既然明知必死,也明知不可改变什么,索性就用这一百天,痛痛快快享受。”
“至少死之前,朕不算痛苦。”
“后人如何评价朕,那是后人的事,朕那时早已是一捧黄土,看不见也听不见,世间名声与朕何干?”
秦赢眼中闪过一抹痛心。
他突然间理解了汉帝的种种作为。
明知自己快死了,而且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天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最后的时间里尽情享乐吧。世人常说皇权天定,帝王者,真龙天子。
其实,都是凡夫俗子罢了。
“原来爹还没昏聩。”秦赢叹气道。
汉帝哈哈一笑,“你真当我老来糊涂?”
“门阀做的那些事,朕略有耳闻,但实在难以阻止,只能装作不知。”
“还有老八的所作所为,送了个女人到朕身边,真以为朕不知道?”
“反正也没什么活头了,雅渔虽说是老八安插的,但朕确实很沉迷她,只要她不过分,朕会留到最后的。”
说到这里,他眼神突然凌厉。
“还有你,嘉谷关杀了老大,灭了五千狼骑,这些朕都知道,只是不提罢了。”
秦赢略显尴尬的一笑,他还以为汉帝早就被蒙蔽,像个睁眼瞎一样久居深宫。
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
“告诉朕吧,杀萧宗泽究竟是想干什么?”
汉帝老话重提。
秦赢直白道:“逼门阀造反!”
汉帝似乎并不显得惊讶,也许他心里早就有答案,只是想亲耳确认。
“门阀一旦造反,必然是雷霆万钧之势。”
“就凭你的铁浮屠,还有朕这一万多的皇宫禁卫,挡得住?”
汉帝反问一句。
门阀一旦决定造反,说不定会拿下大汉至少一半的军队,光是狐平云就有五万,更别说门阀财大气粗,招兵买马不在话下。
秦赢略做思忖,并未将镇北王的布局告诉他,而是说道:“我觉得能,不试试怎么知道?”
汉帝笑了,不知是嘲笑还是苦笑。
他说道:“为什么是萧家?”
“你最恨的应该是狐家,或者王家。”
“可你偏偏杀的是萧家。”
秦赢干笑一声,“没什么特殊原因,就是萧家的人比较容易杀。”
“狐家的大臣大多是武将,都在军营里,我总不能杀到军营去抓人。”
“王家对我也很提防,不容易得手。”
“只有萧家最容易下手,萧宗泽去逛青楼,居然只带几个打手,简直是给我机会。”
“而且还有一点,我觉得萧家会先造反,而狐,王两家不会跟随。”
听到最后一句话,汉帝有些不解。
秦赢解释道:“门阀看似同气连枝,实则各怀鬼胎,狐平云害怕镇北王,挨打都不敢还手,更别说造反。”
“王立德嘛,他是较为依赖狐平云,如果狐家不造反,他王家也不会先行事。”
“如此一来,萧家造反,狐,王两家随同的可能性很小。”
汉帝听到这解释,简直哭笑不得,“总之,就是捏软柿子呗?”
秦赢道:“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可以逐个击破,万一三家联合造反,我也不怕。”
“我有枪有炮,怕你人多?”
汉帝长叹一口气,心里话都说透了,似乎整个人都松弛了不少。
“你们啊,瞒着朕做这些事,真是让朕这最后的日子都过不安宁。”
“罢了,既然事情已经做了,不如再来个锦上添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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