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思薇在晋王亲信的护送下回到香草院，原打算直接走正门，哪曾想，院中伫立着一道熟悉的瘦长人影，逼得她不得不掀开瓦片，抱着柱子往下滑。
她两只脚才落在地上，杏儿立即迎上前，紧张地将人扶住：“小姐，您怎自个……”
“我没事！”杜思薇轻捏了小丫鬟一把，动作间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地上逐渐缩小的光圈，转移话题道：“杜恒在院外站多久了？”
“回小姐的话，一个多时辰了。”杏儿据实答罢，又连忙补充道：“二少爷说了，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您不见他，他就站院中等着，等到您愿意见他为止。”
“一个多时辰？”杜思薇蹙眉，见地上光圈消失，她这才抬头朝屋顶看去。
那个被她掀开的洞已然为晋王殿下的亲信填平，就是不知，那人是否已经离去。
很快，杜思薇收回目光，轻声吩咐道：“杏儿，去将杜恒请进来！”
“是！”杏儿颔首，摸黑行到烛台前将烛火点亮，这才将房门拉开：“二少爷，小姐请您进来说话！”
闻言，杜恒眼前一亮，迈着站到发麻的双腿缓缓朝前行去。
他动作别扭地跨过门槛，就见二妹妹坐于桌前，眼里没有初醒的迷糊和红血丝，亦没有难过大哭的浮肿，有的只是平静，无边的平静，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诚然，什么难过得哭到昏睡过去，不过是不想见他的说辞，他这个二妹妹，根本没将他们这些亲人放在心上。
杜恒苦涩地扯了扯唇角，哑着嗓子道：“二妹妹心情可好些了？”
“二哥有话直说便是。”杜思薇语气淡淡，懒得浪费时间与之说场面话。
“今日撞你，是我不对，我来是想亲口同你说声对不起！”杜恒兀自拉开一张凳子坐下，抬眸直勾勾地盯视着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妄图从她眼中瞧见些许情绪。
“好的，我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杜思薇淡淡应承，说话间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小口小口啜饮着，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见对方如此不给自己台阶下，杜恒非但没有生气，反越发感到内疚：“思薇，你是不是对这个家很失望？”
闻言，杜思薇诧异地瞥了便宜二哥一眼，有些意外道：“你为何会这么想？”
杜恒迎上妹妹的目光，声音极轻极轻：“我原本觉得，我们才对你好不到一日，又区别对待你和文茵，你心中应当是失望的吧，所以今日在主院时才会那般声嘶力竭地控诉，可我瞧见现在的你，忽然意识到，你早就如你所言对这个家失望透顶了，失望到哪怕我们真心对你示好，你都不曾打开心扉。”
“呵！”杜思薇失笑，并未否认对方的说辞，而是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当对你们打开心扉吗？”
声落，屋内是死一般的沉默。
杜恒置于桌上的手无声攥紧，唇瓣开开合合，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我们好生补偿你，你愿意接纳文茵，与我们好好相处吗？”
言罢，不待对方接话，他急忙补充道：“是，我承认我们是偏心了点，可无论是父子亲情还是兄妹之情，都需要相处积累，这些问题，我们会慢慢改掉的！”
“你觉得，问题的根源出在我不愿接纳杜文茵？”杜思薇挑眉，眼中笑意愈浓：“杜恒，我原以为你今夜会来，是你心中有了自己的是非决断，没曾想……呵，是我高估你了！”
“二妹妹！”杜恒有些急切地扣住对方手腕，温声道：“不管根源在何处，咱们都可以在相处中慢慢磨合，慢慢解开，你直接将所有人推开，并不能解决现有的问题！”
“杜恒！”杜思薇正色，平静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以你如今不清醒的脑子和混沌的善恶观，我不认为继续与你们相处下去我能有好果子吃！”
“二……”
“行了！”杜思薇将手抽回，冷淡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杜思薇！”杜恒蹙眉，面上满是无奈：“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轴？和所有人对着干只会让你的名声越来越差，你可知如今外面的百姓都在如何议论你？再这样下去，你日后议亲莫说是嫁勋贵人家，怕是连周家那样的商贾人家都嫁不进去！”
声落，见二妹妹无动于衷，他又软和了语气：“哪怕是装装样子呢？你如今十四岁，再过一年及笄便可出嫁，你与爹娘亲近些，他们才会对你上心些。”
眼前人语气实在太过诚恳，诚恳得让杜思薇感到无比意外。
她抬眸对上男子真诚的目光，犹豫片刻，还是出声问道：“你可曾在外面为杜文茵出过头？”
闻言，杜恒郁闷地抓乱头发：“思薇，你能不能不要再与文茵计较那些过去的事了？我为她出头，那是因为她是我的妹妹，若你在外被人欺负，我必然也会护着你！”
“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杜思薇语气平静，平静到几近无情：“若你不愿回答，慢走不送！”
“你……”杜恒一梗，胸腔剧烈起伏。
好半响，他才压下自己的脾气，咬牙道：“自然为她出过头！”
“那你回去问问那些曾经‘欺负’过杜文茵的人，向他们了解一番事件的始末。”杜思薇提醒道。
闻言，杜恒眉头拧成无解的死结：“那些小女子被家中宠坏了，性子刁钻，惯爱欺负人，我若去问她们往事，她们必定将脏水往文茵身上泼。”
“那你让别人去问，顺带问问事发当日所有的目击者！”杜思薇双手支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便宜二哥气到涨红的脸：“相信这一番忙碌下来，你能听到与你记忆中不一样的因果。”
“你的意思是，那些事情都是文茵的错，是她在诬赖那些人？”杜恒骤然拔高音量，面上如打翻的调色盘，一会青一会紫。
“我可没这么说！”杜思薇唇角弧度扩大，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杜恒咬牙，起身气呼呼地离去。
“慢走，不送！”杜思薇优雅地冲着便宜二哥的背影摆摆手，舒展身子伸了个懒腰。
总算送走那脑子不清醒的烦人精，接下来，她要好生休息，养精蓄锐应对明日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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