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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墨子巷


藏银案去年轰动一时,邹云丰却在这时候被人参奏,还提交了他曾与湖广两地官员通信的证据,虽然这些信中内容无法证实他收受了官员的孝敬,圣上还是暂停了他的公务准他自辩,却派人盯住了平日与丞相同派系的一些人。

朝堂上的事无一例外传入卫子英耳中,此时已是晚春时节,她在卫府的地位变了,随着伯父卫仲齐将从副相的位子上动一动的传言,她的日子比之前好过许多。

不过她的面色却日益苍白,极易受惊,身边照样只有贴身丫鬟海棠跟进跟出,因为只有海棠知道她时常与陈王庶子原庆私下会面,且她总是陷入梦境无法醒来。

身为一个知道许多秘密的丫鬟,海棠并没有受到重用而欣喜,反而与卫子英一般沉默憔悴。

这日刚回到卫府,海棠就被卫子英的母亲薛氏叫去,狠狠训斥了一通,她麻木地听完,回到院子里,另几个丫鬟目光不善地看着她,将热水盆交到她手中,道:“姑娘瞧不上咱们几个,只等你回来服侍呢!”

海棠默不作声接过来,进了房为卫子英褪了出门的春衫,换上家常衣裳后净了手脸,不知这种日子几时才能到头。

卫子英今日的面色有些潮红,她看了海棠好一会儿,说道:“母亲那里不论说了什么,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凡事只听我的便好。”

因贤妃时时召她入宫,薛氏便觉得生的女儿几乎成了别人的,在府里的时候总想看紧她,觉得她不该整日出门,可卫子英却极少听她,才会将气都出在海棠身上。

海棠不敢说什么,只低头做自己的事,取香点之前,犹豫着问道:“姑娘,这香还点吗?”

寻常人入睡不用点香,卫子英却离不开,她试过不点香根本睡不着,但是一旦入睡又醒不过来,令她无比纠结。

“算了,晚上再点吧,我闭上眼歇会儿。”

一闭上眼,原庆的脸便浮现在眼前,他引诱的话语也响起:“喜欢檀宁太过辛苦,姑娘不若与我试试,或许就忘了他呢……”

初闻此言,卫子英心中是浓浓的厌恶,当场便拒绝了他,他们之间只有合作,她的护卫邵泽回了临城,为她验证了许多梦中之事,随后她为伯父献计,原庆则提供她需要的各种证据,真实或者虚假,他总有办法弄出来。

她翻了个身,却又想到姑母贤妃的话:“你若是真的聪明,就该对檀宁早早放手。”

如何能放手,来到燕京后,才知道冥冥之中召唤她前来的是什么,想要得到檀宁的愿望更迫切,哪怕梦里无数次看见他杀了卫氏所有人,她也不会放弃!

——

繁花盛放的季节,安庆府墨子巷里,池真真揣着自己制的香墨,带上金莺来到巷尾的一间小店,邱大等四个锦衣卫穿着便装,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小店门头不大,连个匾额也无,只插了根挑旗,上面写着个大大的墨字。

池真真已经被里面的那位公子拒绝了十几回,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今日一定要成功!

此处位置偏僻,生意十分冷清,她们走进店里,坐在桌前临字的年轻男子起身,待看清两个妙龄女子的容貌,他淡定地坐回去,竟是连招呼也不打了。

金莺忍住笑问道:“严公子,打开门做生意,你怎地连客人也不招呼?”

严世南一身书卷气,闻言无奈起身道:“两位姑娘,你们要买些什么?”

池真真将手中的墨匣递过去,说道:“我不买东西,想卖东西,你看看收还是不收?”

那是一个上好的紫檀木匣,描金漆面十分华丽,里头却装着上不得台面的墨条,有的一碰就变成齑粉,还有股难闻的味道。

严世南知道,这些都出自对面这位姑娘的手,他摇头正色道:“姑娘请回吧,小店不收你这样的墨。”

此女是月余前出现在墨子巷的,她第一次来到店里时,将所有的墨锭看了一遍,像个要扫光全部货品的大主顾。不料她打听了许多制墨的事,空着手就走了,改日再来便带着自制成品,问他收不收墨。

严世南的眼睛很毒,一眼看出她是个初学制墨的生手,便客客气气地婉拒了。哪知她并不气馁,隔几日便来一次,每次都带着新墨要他点评,还问他自己是否有进步。

若不是此女生得美,身边还跟着孔武不凡的护卫,严世南几乎以为她看上了自己,因这样的事以前也有。

池真真也看墨匣里的东西不顺眼,轻叹了口气问道:“严先生,究竟我哪里做得不对,可否指教一二。”

严世南觉得她来错了地方,笑着道:“姑娘想制什么墨,就去前边惠字号,店大人多,贵的便宜的都有,何必来问我呢?”

“可我听人说,你是制墨的高手,若是得你指教,我必能制出一款新墨。”她笑吟吟地看着他,似是对他很了解。

现成的好墨在墨子巷里寻常可见,池真真想要的话大笔银钱一放,自然要什么有什么,运到京城不愁销路。可她打算卖的是一种极特别的香墨,这也是施娘子交待过的,此物最好是能自制。

严世南听了却神色不愉,冷冷地道:“那你可听错了,小店只卖你看到的这些。”

看来今日又没戏,池真真将墨匣收起来,对金莺道:“走吧,过两日咱们再来。”

走出小店,金莺才问道:“姑娘,你为何不将大和尚的信拿出来?”

她们离京前,池真真曾到正德寺见了住持一面,当时住持给了她一封信,嘱咐她若有事可往九华山寻他的师弟,只是池真真到了安庆后,便被这里的墨子巷吸引住,直接住下不走了。

她的心情一点也没受严世南的影响,高高兴兴地道:“大师写的信拿出来,严公子也不一定乐意教咱们,如今才有意思,总得叫他心甘情愿教咱们。”

实在是严世南的气质太特别,忧郁又脱离尘世,偏偏还守着一间小店,实在不像九华山高僧教出来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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