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果有神通,多得他牵线之故,不到两个月方氏成衣铺子的生意日渐红火了起来,在汝州已有了名气,姑母信中难掩喜悦,说是这两月的进项竟比去年涨了十倍不止。
暮云连忙回信给姑母,托她在城中找一位精通算数的账房先生。工钱贵些无妨人要老实能干的,另外她编了个借口以后方便接管生意为由,让方氏母女尽快过来京中安置。裴衍既已说过沈氏仇家一事,她便不得不把这件事时刻放在心上。方氏觉得有理她办事很利落很快就在城中找到了一位不错的账房先生,只不过她拿不定主意,便让小环带着这位账房先生先过来京中,待她处理好汝州的杂事再过来。
暮云在现代对会计只是一知半解,此时正为方氏成衣铺子的账目头疼。她近日已在京中买下一个商铺店内的装修已差不多完成,只得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还需斟酌。她拿出砚台笔墨洋洋洒洒地在纸上“云记成衣铺”五字,打算送去门匾匠处做一块匾额。
“此处缴为一百七十八钱记错了,应该记在这一笔,还有这笔也不对。”裴衍看着这些账目,修长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弄着。
暮云听了便放下笔墨过来一旁看账,只见裴衍算着算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扫来的目光带着鄙色和不可思议,她心里有些发虚,忙咬牙道:“我自小算数就不好,这些账目我只看得懂一点。”
“之前府内的账目你不是说的头头是道么?”裴衍气得脸都快黑了。
暮云顿感满头黑线,窘道:“那是理论上....”
裴衍听罢冷哼了一声,她想在了现代被老师支配的痛苦,裴衍急言令色之处的确挺像她的老师。
她亲自倒了一杯茶水,端给裴衍,讨好笑道:“裴老师消消气,你这几日辛苦了,待账房先生过来了我再献上赔礼可好?”
裴衍没有接话,从她手上拿过茶水饮了一口,似乎对她的谢礼表示接受。
暮云撇撇嘴,走到案前拿起了一本书下覆盖的她设计稿,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觉得还有几个地方需要做修改,她见裴衍常穿的皓月白色的锦袍有些旧了,想给他做件新的作为谢礼。暮云实在开不了口亲自上手测量裴衍的身量尺寸,只能屏感觉在心里估摸着。
庭院深深,账房门前的一个角落种的银杏已是金黄,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呆了快三个月。家中一切还安好吗?
暮云不觉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由自嘲道:“伤春悲秋,无甚意思。”
她拍了拍脸,主意力重新回到那副设计稿上,把心中的灵感落笔。
“再过几日,张国公世子回府,他那日救你该向他道谢才是。”裴衍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身旁,悠悠地开口。
“这是自然。之前他走得匆忙未及言谢,想来已有三月光景。”暮云连忙挡住那张设计稿,讪道。
“他是我自小好友,亦是睿智洒脱之人,你们年岁相仿彼此相处应是融洽。”裴衍看向窗前的银杏,面上稍有愁绪,很快便消逝无踪。
暮云点点头,道:“这几日我便在想,云记成衣铺开张的时候该用什么什么欢迎仪式,现在想来已有了主意。”
裴衍嘴角弯弯,并未接话。
她想在京中雇些年轻标致的男子和绣娘来,待到开张那日让他们在店内一起推销。暮云把那日需要展示的服饰都准备好了,到时让他们穿上再轮番展示一番。然后自己最后再压轴走个场向顾客致礼。这些事暮云是未婚女子不便抛头露面去做,只能期盼着姑母快来。
暮云看着身旁的裴衍心里暗道,此人生的俊美,要是也能作为模特在店内配合宣传一番,最好再拿出他拿手的琴棋书画绣一番作为加场节目,估计京中的贵妇们小姐们也会踏破门槛,到时订单无数。然后自己就能躲在背后数钱,然后......
她想着想着,不禁地就笑出声,侧目看到裴衍一脸狐疑地正看着她,她忙收起脑子里的歪主意,装作喉咙不适轻轻地咳了两下。
几日后,暮云见着了姑母所说的那个账房先生,为避耳目,特地约在了上次和席翩翩一起会面的二楼雅间,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此人个头不高薄唇小眼,笑起来时眼睛快抿成一条线带着点狡黠。暮云以前听别人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心中不是太满意,但是又觉得不该以貌取人,于是想试他一试再做决断。
“听说,范先生是汝州城内最好的账房先生?旁边的匣子里有我铺子的账目,先生若不介意且对来我看。”暮云镇定地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正色道。
“嘿嘿,某正是,方老板已和我说过具体情况,贵人莫急,待我算来。”范晚嘿嘿笑了两声,神色谄媚。
暮云有点后悔方才没让小环也在一旁帮忙参考,这丫头嘴馋,方才见面时她兴致冲冲地说一路旅途坐车疲惫,要去对面吃甜羹填填肚子,暮云原想待试玩范晚这个账房先生的才能后再陪她一起去,又拗不过小环眼巴巴撇着嘴看着自己的委屈表情,无奈便给了她几个铜板,叮嘱她吃完后就来二楼雅间寻自己。
须臾之间,范晚已将账目对好,呈给暮云。
她接过细看了起来,果然和那日给她对好的账目一点不差,顿时眉色舒展开来,请范晚宽坐。
“先生是汝州本地人士,不知名字是哪几个字?今年贵庚呢”暮云道。
范晚笑道:“某草字头范氏,晚是晚上的晚,今年三十有三。”
“姑母事儿忙,未来得及细说。范先生先前在何处高就?”
“唉,说来惭愧,某寒窗苦读十余载,八次乡试都试而不中,某家贫自小漂泊无奈只得在汝州城中吴员外家做些算数凑几个饭钱,那日误了事便被主家逐了出来,唉,某惭愧惭愧啊....”范晚赔笑挠头。
“.....................”
“那日,某腹中饥饿,幸得方氏成衣铺子的方老板接济,某深感大恩,听闻她的甥女在京中要开一家成衣铺子,某便自荐进京来助贵人完成一番事业。某虽不才,但精打细算方面某敢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范晚眉飞色舞,说得起劲儿。
姑母找的都是什么人啊.....
“咳咳,范先生说的吴员外可是城东门前有颗榕树的那一家?旁边挨着的是甜粥摊子?”暮云看他还要继续说下去,连忙打断。
“正是,某句句属实,贵人可修书打探一番。”
暮云点头,笑道:“范先生说先前误事,不知是何事?”
范晚顿时一脸郝色,“唉,不听也罢。”看暮云还是坚持,便摆手道:“某平生有一梦想,一是登科及第,二是成为一名歌者,其次才是账房先生。”
暮云顿时有了兴趣,眼睛发光:“哦?歌者,我等闲坐也是无趣,先生不妨唱来?”
范晚不好意思嘿嘿了两声,道是盛情难却,清了清嗓子开声。
........
歌词没问题,但声调统统跑调,暮云虽不通乐理但是还是有一定的品鉴能力。
“某唱的如何?”范晚满脸期待。
暮云有点尴尬不好直接说难听,也清了清嗓子道:“唱得很好,以后别唱了。”
她起身,行了一礼,“情况我已大致了解,范先生先在城中住下,所有开支都由我承担,账房对于云记成衣铺来说很重要我一时还未能决定,待我问过姑母后方做打算。”
“应该的,应该的。”范晚拱手致礼。
小厮上楼来添茶,暮云问:“可有一小童过来?梳着总角圆脸穿粉色罗衫的那个?”
先前上楼时,她交代过伙计若有一小童来找,就请她上来。
小厮想了想:“姑娘说的是腰间挂着个小黄色兜子的那位女童?方才掌柜的让我去搬东西,瞧着有一位就像您说的一样的女童和春香楼的妈妈往东市方向去了。”
暮云大惊,嘭地一声站了起来,急道:“你说什么?什么妈妈?什么春香楼?”
小厮哎呦了一声,险些摔了茶壶,几滴热水浇在脚上顿时烫地哇哇叫。
“就是东市那一家最大的青楼啊,不过那地方都是男人去.....。”
暮云未等小厮说完,连忙下了楼。
范晚急道扯过小厮训道:“你这小子,你为何不赶紧来报,那小童是跟我们一起来的。煞才煞才。哎呦.....贵人,你慢点....”
话音刚落,连忙也要追出去。小厮忙拉过范晚:“暧,客官,还未付钱呢。”
范晚掏了一些铜板子扔下,急匆匆地跟上。
暮云边跑感觉心都快调到嗓子眼了,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懊悔方才不该扔下小环,十二三岁还是个孩子万一遇上不测该如何向姑母交代。
已日落西山,东市已经热闹起来,路上行人渐多,暮云很快便来赶到了面前一两层高的建筑物旁,前面莺歌燕舞,还有女子在前面招揽客人。
暮云冲上前去,刚要进门就被两个壮汉堵住,嘴里嚷道:“去去去,女子不能进。”
“我找人,让我进去。”她拗不过两个壮汉,险些被推道。
范晚气喘吁吁地赶来,他脚短暮云一路跑得飞快,险些没更上。见她被推搡,忙急着上前赔笑道:“两位大人,别动粗,我们的确是寻人来的。”
两个壮汉面面相觑,一脸狐疑问道:“你们找谁啊?”
范晚眼咕噜一转,朝暮云使了个眼色:“哎呦,可休煞我了,两位莫见怪,我们姑爷忙着小姐吃花酒,被我们小姐知道了正要寻来呢,两位大人行行好,这点钱拿着打酒吃。”
暮云会意,暗道范晚还挺机灵。这里女子不便硬闯,连忙定了定神哭丧这脸道:“哎呀,这没天道的东西,居然敢瞒着我背地里找小姐,等我见着他了才了他的皮不可。”
说罢,还硬挤出了几滴眼泪。
“谁在门口吵嚷,快撵了出去,耽误我们生意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暮云一听这声音有点熟悉,低头瞟了一眼,这妈妈之前在府里见过的,春香楼,三姨娘听说就是这春香楼出来的。
暮云怕被这老鸨认出,忙扯过范晚先离开。
“你先去报官,然后去西市的张国公府找一个姓裴的管事就说沈姑娘有急事,请她过来一趟。”暮云在一旁在胭脂铺前躲了躲,低声道。
范晚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她虽强作镇定但是声音里已带着哭腔。
“沈姑娘莫急,依某看来,方小童应该被带去了后堂,青楼不是你这女子能随意进出的,某可以进去打探一番,必将方小童救出。
暮云思来想去,觉得不妥。“他们方才已经见过你的模样了,怎么会放你进去?”
“谁会跟钱过不去?纵然舍得银钱,鬼门关都能闯一回。”范晚哈哈大笑。
暮云点了点头,忽然迎面走来两个巡城的小兵,她心道救星来了忙走上前来道:“两位官爷,我妹妹刚被一老鸨带进了春香楼,她还是个小童你们随我一起进去救人。”
两个巡城的面面相觑,仰天大笑了起来:“春香楼只有如花似玉的姑娘,哪有的什么小童?去去去,别误了爷吃花酒。”
暮云瞪大双眼,这两个吃干饭的,真想各给他们一拳。
范晚也急道:“是真的,两位官爷。随我们一起前去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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