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杯的残片刮破了手指,血迹抵在了桌子上。
霍行涧听到声音进来,慕瓷已经起身。
他蹙眉,“你受伤了?”
“没事,我们走吧。”
慕瓷没受伤的手拽住霍行涧往外走,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向沈建成,声音沙哑中带着几分倔强,“沈总,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不管经历什么事,都能坚持自己的原则,而有的人,骨子里就可以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而不择手段,不惜伤害自己最亲近的人,可即便如此。”
“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说完,慕瓷头也不回离去。
沈建成看着餐桌上的水渍和茶杯残片,捏着佛珠的手不自觉用力。
忽然,他手里的佛珠断裂,散落一地。
佛珠在地上滚动,最终七零八落,像是某种警示。
……
慕瓷往外走的脚步很快,哪怕下了雨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霍行涧追上她,“阿瓷,下雨了。”
慕瓷脚步骤然顿住,再回头眼睛已经无比猩红。
她忽然转头,抱住了霍行涧。
霍行涧身躯瞬间僵住,一时间难以反应,他抬手摸了摸慕瓷头软的发顶,声音顷刻间也哑了起来,“我在呢。”
慕瓷紧紧抱着霍行涧,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哭的几乎没有声音。
那是一种悲怆的,近乎绝望的哀鸣。
没有声音,却震耳欲聋。
慕瓷哭的不能自已,只能咬着自己的唇瓣,把自己的脸埋进霍行涧的胸膛。
身后跟上来的保镖递给霍行涧一把伞,霍行涧撑开。
他下巴轻轻搭在她的后颈,哑声,“下雨了,我们先上车,你的手上的伤口需要处理。”
虽然伤口不大,但总归是见了血。
慕瓷的皮肤白白净净的,那一点点血就像是白雪上的红梅。
醒目,刺眼。
“不想处理。”
慕瓷抱着霍行涧的腰,根本不敢把头抬起来。
她怕自己满脸泪痕的样子被他看到,更怕他……因为看到她的哭的样子太丑,而失去彼此那点脆弱到可怜的坚持。
霍行涧叹了口气,索性直接把慕瓷抱了起来。
慕瓷难得没挣扎,就这么由着他抱。
离开餐厅的路上,她把自己的脸蛋埋在他胸膛,恨不得钻进他怀里。
霍行涧心软的一塌糊涂。
直到上了车,他才去后备箱拿了药,帮慕瓷处理伤口。
期间看到慕瓷那双哭的跟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睛,他的心尖儿还是不免狠狠颤了一下。
他绷着牙关,“沈建成都跟你说什么了?”
慕瓷推开他的手,明显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她只转头看窗外。
“先回家吧。”
她现在只想回家,找个熟悉的地方安静一会儿。
霍行涧看着她莫名孤傲清冷的模样,索性抬手直接把她抱放在了自己腿上,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颊,“阿瓷,你还记得之前你说,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共同承担吗?”
慕瓷对上男人的眼睛,心里的委屈越发无所遁形。
她的眼眶又红了。
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关照过。
所以也不知道,原来在被在乎的人关心的时候,眼泪是止不住的。
那是一种积攒了很多年的委屈。
之前没有人关心,也没有在在乎的时候,她再苦再累也都熬过来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有人关心,她反倒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
她的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下来,砸在霍行涧的手背。
又冰又凉,甚至带着刺痛。
慕瓷抬手擦掉眼泪,声音里是难掩的哽咽,“沈建成跟我说,慕家领养我,是他授意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被慕家人待见,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多余的存在。
没有爱,自然不被待见。
时隔这么多年,她终于一点一点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慕家的每一个人对她也都变得和善了起来。
她以为那些过去,就真的这么过去了。
可现在,忽然有一个人站出来告诉她,现实比这更残忍。
她在慕家十多年压抑的人生,原来只是因为……
一个恶人的恻隐之心。
而好不容易对自己和善的养母,竟然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一件交易的商品。
原来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
家破人亡是真的,被丢在福利院是真的,在慕家那么多年受到的冷眼,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的时候,慕夫人的那些冷嘲热讽。
这些统统都是真的。
她所以为的,原来都是假的,只有那些痛真真切切在她身上发生过。
慕瓷其实一点也不想哭,可眼泪怎么也忍不住。
她想抬手擦,却越擦越多,最后整个脸颊都是湿漉漉一片。
霍行涧抓住她的手,帮她擦眼泪。
“想哭就哭,”他捧着她的脸,“人在不开心的时候,就是要哭的。”
慕瓷隔着雾蒙蒙的眼睛,对上了霍行涧那双深邃的眼眸,好半晌才呢喃出声,“之前我在慕家的时候,没有人喜欢我哭。”
她只要一哭,慕夫人和慕老爷就吵架。
而吵架的最终结果,就是她被关到地下室,或者惩罚不许吃饭。
霍行涧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给猛的抓住了。
“那是因为他们不喜欢你,没把你当家人。”
霍行涧俯身,吻去她的眼泪,“不过没关系,以后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都陪着你。”
他抬手,轻轻抚摸慕瓷的耳蜗,试图缓解她的情绪。
慕瓷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偏头看别处,“很丑。”
霍行涧挑眉,“谁说丑了?喜怒哀乐是每个人都有的情绪,难道电视剧里那些演员演哭戏的时候,因为别人不喜欢,他们就不演了吗?”
他摘掉眼镜,用指腹刮蹭掉她湿漉漉脸蛋上的眼泪,俯身亲了亲她的唇。
“要不我陪你一起哭?”
慕瓷认真的盯着霍行涧看了两秒,“你哭得出来吗?”
霍行涧想了下,“如果我哭一下你能开心,那我试试?”
慕瓷,“……”
慕瓷很少见到霍行涧贫嘴的样子,也很少有人像这样讨她开心。
“还是算了吧,”她垂下眼睑,“肯定也丑。”
“那就一起丑。”
霍行涧勾唇,声音也多了几分愉快,“反正人都长着一个脑袋两条胳膊两条腿,哭起来应该也都差不多,没几个好看的。”
慕瓷知道他是在哄她。
她垂下眼睑,“你不用特地讨我开心,我只是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而已。”
没办法接受自己的人生,都只是别人的一念之差。
那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人心悸。
霍行涧嗯了一声,亲了亲她的脸颊,转移话题道,“沈建成还跟你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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