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人死债消
许霁月和站在另一边的陆执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这恐怕就是沈医生所说的病情进一步恶化后的表现了,她的记忆会开始推行,症状类似于阿尔兹海默症,只是发展的速度会相对慢一些。
有些事不能再等了,再等就来不及了。
许霁月下定绝心道:“妈,其实舅舅他们来这一趟不只是为了看望您,还因为医生要给您做手术了,他们不来的话会不放心。”
手术存在很大的风险,任何意外一旦发生,对于病人来说就是百分之百的死亡率。
许阿姨尚且不知道这些,但她从女儿的话音里察觉到了不祥,暂时压下内心的异样,说起了自己现在还惦记的事:“我跟你舅舅从小一起长大,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这些年辛苦他了。”
“我知道。”许霁月双手合握,抓紧了病床边垂下的被子承诺道,“您放心,等他们来了,我一定照顾好他们,以后也是一样的。”
一旁的陆执从中听出了托孤的意味,眼睫极为沉重的垂了下去,是不忍心看到她难过。
许霁月为了劝许阿姨接受手术,能够接受她的任何要求,更何况她所交代的事本来就是自己应该做的,强颜欢笑道:“爸走得早,舅舅跟对我来说跟父亲是一样的,我当然会孝敬他。”
“那就好。”许阿姨很少同她说起丈夫的事,这时见陆执也在,索性娓娓道来。
“我跟你爸认识的时候,双方条件都不好,连婚礼都没办就先领证了,所谓的喜宴也就是在厂里食堂请同事们吃了个饭,后来他离开工厂跟人去跑车,家里总算有了点钱,我也怀了孕。”
日子本该从这里开始好起来的,但从许霁月的成长经历来看显然不是这样的,陆执不禁想起了在房间里看到的小人涂鸦。
那样幸福的一家三口只存在于许霁月的画作中。
时隔二十多年,许阿姨再想起那时的事来还是会感到悲恸不已。
“我们说好等他回来就补办婚礼,然后让孩子在新家里出生,那个晚上我在家里给他准备跑长途的夜宵,结果他朋友忽然跟疯了似的炮来乔么,说是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他被人杀了……”
那个年代监控还不完善,车匪路霸更是层出不穷,大货车司机因为容易落单的缘故,一直是被抢劫的高危目标。
许霁月的父亲就那样死在了路上,连带着货车也被人抢走了。
陆执自出生起就生活在优渥安全的环境中,这样的故事对他来说就如同天方夜谭一般,如果不是就发生在身边人身上,他根本想象不出世上还会有这样的苦难。
许霁月是第一次听母亲说起父亲是如何离世的,她瞬间红了眼眶:“妈,您从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咱们家小时候欠的那些债是不是也跟这件事有关?”
从小到大,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人世,连照片都没多留下一张,现在骤然听到这样惨痛的故事,立刻把小时候想不明白的事都想通了。
“你父亲离开之前是真得想带家里人过上好的生活,从来也没想过要留下那么多债务,我不想你提起他的时候,最先想到的是生活中的辛苦。”许阿姨说起丈夫,目光中就有泪光闪动。
“可是您过得很辛苦。”许霁月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要学着煮饭洗衣,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许阿姨不得不从早到晚的打工,根本顾不上照顾她。
可她现在再提起这些,第一时间想到的仍旧不是自己困苦的童年,而是母亲疲惫的背影。
如果许阿姨没有操劳过度,或许遗传病的基因只会静静的蛰伏到她离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断的折磨她。
“我辛苦一点总比欠债不还,让你跟着被人戳脊梁骨来得好吧。”许阿姨面色平静,眸中带着过尽千帆后独有的平静,“你父亲的货车是借钱买的,他的朋友们也不容易,还有丢了的货,总不能不还。”
人死债消算是民间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家人是否愿意替死者偿还债务,完全是各凭良心的事,她大可以一走了之,但她没有。
许霁月随着许阿姨的话音回忆起了很多事,她想着记忆中难得的轻松时光道:“我记得您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还清的债,那天下午,您难得来接我放学,还带我去吃了肯德基。”
十几年前,肯德基还不像现在这样泛滥,对普通初中生来说是称得上奢侈的享受。
许阿姨笑得很温柔,仿佛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母性的光辉,神色却难掩悲伤:“你从小就懂事,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从来不说自己想要什么,但我知道,小孩子没有不喜欢赶时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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